《理想国》The Republic读后感
大概因为怕,一本柏拉图的《理想国》,短短三百多页,两个月过去了,拉了好几位同伴陪读,还是迟迟不能动笔,拖到8月的最末一天。这本书有点太重了。有些学生,多年后还会做考试梦。我倒是没有做过考试梦,不过我也有怕的人,就是理想国里的主要人物苏格拉底这样的。
作为法学院的学生,曾经最害怕的大概就是被教授揪出来,回答一个“苏格拉底式的问题”,不小心当众显示出学生的自相矛盾背后透出的懒惰,无知以及可笑的不懂装懂。苏格拉底说过,“未经检讨的生命不值得活”(the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然而,经过检讨的生命,还敢问心无愧说值得活的,或者敢于不论年龄去改一种活法的,又有多少。
大多数哲学家善于写作。比如老子,在城门口被守城的人拉住,写了五千字就让后人读了两千五百年。苏格拉底刚好在老子去世后出生,却不写东西纯聊天,把人聊得死去活来。就想象希腊城门口一个年轻人兴冲冲要去参军打仗,感觉自己挺崇高的。苏格拉底碰到了,随口拉人家聊几句,你说得很好,不过好多事我不懂,你说说为什么去打仗,正义是什么,国家是什么,什么是善,勇敢又是什么。问来问去,年轻人答不上来了。苏格拉底这个聪明绝顶的人再来一句,“我所知道只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让年轻人热情的心哇凉。这也是拆城邦在位者的台啊,让宣传武器交枪缴械,不能鼓励年轻人为了城邦的利益去死,哪有城邦的扩张和壮大。
当然苏格拉底虽然不写自己的思想或者行为,柏拉图《理想国》一书,好像一块巨型拼图游戏,或者一个迷宫。读完后,容易觉得像坐了漫长的过山车,无法说出来它到底转了多少个弯儿,又是怎么走的。想一口讲述过程却又说不清楚,是因为担心说了并无意义,因为未经每个人单独和仔细去思考的观点不值一提,而每个思考绝不是一下子可以得出结论的。
其实还是因为这本书讨论的题目每个都太大了,例如正义是什么,理想的国家是怎样的,怎样的人生是值得的,善是什么,现实是什么,知识又是什么,教育的目的为何,个人和集体,的关系,工作与工作对象的关系男女两性和小家庭的地位如何等等。
不过,试想一下,假如今天的总统辩论,不讨论政策的直接经济利弊让大家不假思索地根据利益站边,却来几句:正义是什么?善到底是什么?那么,我们选出来的会是怎么样的领导者呢? 假如我们在做每个个人重大决定的当口,能够跳出来置身事外地想一想,又会是怎样呢?苏格拉底曾说,“在行动时,人只须考虑一件事,那就是行为正当与否”。这句话挺重的,无论作为个人,还是作为城邦在位者,让人身上的自私虚伪无处遁形。
在位者到底还是觉得苏格拉底是个危险人儿,于是经过五百人的陪审团,审了不止一次,每次都是有罪。也留了给苏格拉底逃走的机会,苏格拉底是个言行一致的人,不逃。所以他纯聊天,最后把自己也聊死了。看来苏格拉底和他背后的哲学到底是有危险的,没有想清楚不要轻易去碰。然而就像那漫天繁星,人,又怎么能不举目望之。
如果说多年的教育告诉我们,题目不能太大。那么《理想国》反其道而行之,告诉我们,不敢和不会问问题的人,终究是贫乏和胆怯的。答案无需天衣无缝,论证过程无需无懈可击,立意之高下立判。
这个读后感不好写,是因为个人单独思考后的观点,比起柏拉图的书和苏格拉底的话,还是觉得太不值一提。再一想,写不下去,大概也是因为我有时候还是还想偷偷地,做个随心所欲的有点坏和懒的人吧。那么,就还是仅就正义这一个话题,做个前头几章的书摘好了。同时,我也不去区分到底是苏格拉底认为,还是柏拉图认为了,这二人在太多地方其实合二为一,没有柏拉图也就没有苏格拉底,反之亦然。
柏拉图和苏格拉底是最早的也是最大的理想主义者。在他们的世界里,每个人必须在国家里执行一种最适合他天性的职务,人尽其用,那就是正义。国王的职位没有实利,选哲学家做国王,其责任和冠冕的荣耀就是他们唯一的报酬。而对于个人,勇敢,智慧,节制是必须的美德。
理想国是乌托邦的原型。善恶之争,利义之辩,也是永恒的话题。也许有些读者心下一沉,难道共产主义的原型,共产共妻,书籍检查制度,宣扬优生学,还有种族歧视,始作俑者,都是在这本书里吗?
最纯粹的善里,也许确实包含了恶的种子。能力最大的人,本来就既能成大善,也能成大恶。正如金钱,本来既不高贵更不肮脏,全看用者。思想本来无好无坏,关键还是在于如何去用。理想国提出了权力和利益败坏人心,“在凡是被定为统治者的人最不热心权力的城邦里必定有最善最稳定的管理,凡有与此相反的统治者的城邦里其管理必定是最恶的。”
这本书开始于一个老头儿克法洛斯,庆幸自己到了老年,摆脱了情欲的捆绑,就像从一个又疯又狠的奴隶主手里挣脱出来了似的。他说老年人感到痛苦的,不在于年老,而在于人的性格。他觉得自己的老年挺好的,心平气和,有些钱财,一辈子基本觉得问心无愧,感觉挺不错的。
苏格拉底有礼貌地表示您说得妙极了之后,开始寻根究底地让他解释什么是正义。仅仅是有话实说,有债就还吗?如果朋友放了一把刀在你这里,然后他精神错乱的时候向你要刀,你也还吗?老头儿哪里争辩得过苏格拉底,他意识到和苏格拉底辩论,是个美丽的错误,所以就脚底抹油,走啦,继续过他幸福的晚年去了。
几番来回之后, 围观的色拉叙马霍斯辩手就冲出来了,抛出了著名的“正义是强者的利益“的论断。他说: “正义的人跟不正义的人相比,总是处处吃亏。一般人之所以谴责不正义,并不是怕做不正义的事,而是怕吃不正义的亏。正义是天性忠厚,天真单纯。不正义是精明的判断。不正义是既明智又能得益。”
不得不说,色拉叙马霍斯是个很强的辩手。也正是靠着很强的辩手,才能成就苏格拉底的辩论,在迷宫里迂回曲折。苏格拉底一方面否认利益说:“一个真正的治国者追求的不是他自己的利益,而是老百姓的利益。所以有识之士宁可受人之惠,也不愿多管闲事加惠于人。”另一方面,苏格拉底否认不正义的人生活总要比正义的人过得好。他引导人去给身边司空见惯的许多事情重新审视和定义。
现实主义的正义观也在这本书里显现,值得一提。“正义的本质就是最好与最坏的折中。人们在彼此交往中既尝到过干不正义的甜头,又尝到过遭受不正义的苦头。两种味道都尝到了之后,那些不能专尝甜头不吃苦头的人,觉得最好大家成立契约:既不要得不正义之惠,也不要吃不正义之亏。打这时候起,他们中间才开始定法律立契约。他们把守法践约叫合法的、正义的。这就是正义的本质与起源。”
苏格拉底认为正义不是利益,而是一种和谐状态,正义与美德相关,指导这种和谐状态的知识是智慧。他把灵魂分为用以思考推理的理性部分,以及用以感觉爱、饿、渴等、快乐满足的欲望部分,并认为“激情是理智的盟友,在灵魂分歧时激情是非常宁愿站在理性一边的。理智和激情应该受到教养,去领导欲望。” 这样,正义的人首先达到自己主宰自己,自身内秩序井然,对自己友善。 ”“不正义应该就是三种部分之间的争斗不和、相互间管闲事和相互干涉,灵魂的一个部分起而反对整个灵魂,企图在内部取得领导地位”。“美德似乎是一种心灵的健康,美和坚强有力,而邪恶则似乎是心灵的一种疾病,丑和软弱无力。”不少老实人和天真汉读了这些,大概是要冒点真实的冷汗的。
苏格拉底把人分为两种。 一种人是声色的爱好者,喜欢美的声调、美的色彩、美的形状以及一切由此而组成的艺术作品。但是他们停留在表面,思想不能认识并喜爱美本身,没有真的知识,偶尔还喜欢大发脾气,不服他人的说法,说他人是在欺骗他。他们的生活如在梦里,只能有这样那样的“意见”,而意见既非无知,亦非知识,是介于知识和无知两者之间的东西。
另一种人,善于透过现象认识美本身,能够分别美本身和美的各种表象以及美的各个组成部分。这个人的一生,是完全清醒的,他的的心智具有“知识”。而他们中的最优秀者哲学家,是智慧的爱好者,他不是仅爱智慧的一部分,而是爱它的全部。
苏格拉底认为,个人的正义与国家的正义,个人的幸福与国家的幸福休戚相关。“一个人如果不是天赋具有良好的记性,敏于理解,豁达大度,温文尔雅,爱好和亲近真理、正义、勇敢和节制,他是不能很好地从事哲学学习的。那么,如果是一个具备了这些优良品质的人从事这一学习,对此你还有什么可指摘的吗?因此,像这样的人——在他们教育完成了,年龄成熟了的时候——不是也只有这样的人你才肯把国家托付给他们吗?”
“除非哲学家成为我们这些国家的国王,或者我们目前称之为国王和统治者的那些人物,能严肃认真地追求智慧,使政治权力与聪明才智合而为一;那些得此失彼,不能兼有的庸庸碌碌之徒必须排除出去。否则的话,对国家甚至我想对全人类都将祸害无穷,永无宁日。我们前面描述的那种法律体制,都只能是海客谈瀛,永远只能是空中楼阁而已。这就是我一再踌躇不肯说出来的缘故,因为我知道,一说出来人们就会说我是在发怪论。因为一般人不容易认识到: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其他的办法是不可能给个人给公众以幸福的。”
苏格拉底用他理性的眼睛,倡导人们过节制、勇敢和智慧的生活。他建议国家审视普通人们的书籍和思想,其目的是为了让人们学会自我克制和节制,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怨天尤人,哀痛呻吟,也不受制于各种各样的欲望、快乐和苦恼。他认为,靠理智和正确信念帮助,由人的思考指导着的简单而有分寸的欲望,是好的,只在那些天分最好且又受过最好教育的人中间见到。由这部分有着节制美德的天性优秀者来领导和统治,就能达到国家还有个人身上的一致性和协调。
苏格拉底清醒地认识到,“最优秀的人物他们在和城邦关系方面的感受是很不愉快的,并且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单一的事物和这种感受相像。哲学家中的最优秀者对于世人无用,这话是对的;但是同时也要对他说清楚,最优秀哲学家的无用其责任不在哲学本身,而在别人不用哲学家。哲学这门最可贵的学问是不大可能得到反对者尊重的;然而使哲学蒙受最为巨大最为严重毁谤的还是那些自称也是搞哲学的人”,也就是那些认为哲学家的名头有些作用而去自称搞哲学的人。
苏格拉底说,“追求真实存在是真正爱知者的天性;他不会停留在意见所能达到的多样的个别事物上的,他会继续追求,爱的锋芒不会变钝,爱的热情不会降低,直至他心灵中的那个能把握真实的,即与真实相亲近的部分接触到了每一事物真正的实体,并且通过心灵的这个部分与事物真实的接近,交合,生出了理性和真理,他才有了真知,才真实地活着成长着;到那时,也只有到那时,他才停止自己艰苦的追求过程。”
掩卷而思,读了《理想国》,听了这么多关于理想主义和理性的选择以及两者背后的艰难不易,还有未经检讨的生活带来的两难,害怕了吗?纯善是不是会消灭自我和国民的多样性?个性和正义之间的边界又在哪里?
Sophie Li
8/31/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