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懒得做饭,到饭点还是不饿,全家就上馆子吃饺子。餐馆在附近的卡内基区主街上,开车十分钟。因为比邻大学有许多中国留学生在此解决伙食,整条街的餐馆生意呈正向发展,越红火价格越便宜。梅从它开业第一天就去了。因为喜欢那儿的猪肉韭菜水饺隔周必去一回。简直就成了她家的食堂。
可是这次望着鼓囊囊胖嘟嘟的饺子梅一点食欲都没有。妹妹刚打来电话,内容让她很沮丧。“姐,听了别急爸爸刚被查出生了癌。这两天开始做放疗。”癌症,像魔鬼一样有各种不同的名字,梅爸这次患的叫前列腺癌,没有转移却已经扩散。给别人瞧了一辈子病的爸爸如今自个儿病了。梅不敢相信。老爸三个月前还在补差看专家门诊。让梅更沮丧的是万里之遥除了祷告她一点忙都帮不上。而于祷告她没能养成习惯持之以恒。既然只有上帝能抑制,医治,梅发誓为父亲的病情每天,或是每周日在教堂恒切祈祷上帝大发慈悲,虽则梅并不完全清楚她的主是否在听。梅真心羡慕起好朋友凯的信仰和坚定。在凯,哪怕是阴天要下雨这样的小事,牧师家儿子考试这样的不相干的事都可以用来作求告的理由。凯会在黑暗中一跪就是半小时,一天七次。有一次凯还竟然因为心里恨过某人而羞愧,祷告了很长时间。因为她的儿子说恨一个人等同于在心里将他杀死。梅无法完全接受。照这个说法梅的心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梅自认是个罪人但决不是个杀人犯。
沮丧,说到妈妈也是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在家里爸爸领导一切是说一不二的主人也是心甘情愿的仆人,一向是爸爸在照顾妈妈。有时梅觉得妈妈才是这家里最得宠的女儿。这次梅能想象妈妈初听噩耗的表情。
“我们在饭桌上小心翼翼地跟她说我爸这次生病了,癌症,是个很严重的病。不能减少他的病痛但也不要再惹他生气了。可是妈听完,只“哦”地应了一声,根本没在心上。闷头接着吃她的。过了一会儿还笑着夹起一块鱼放进嘴里,啧啧地赞好吃,好吃。黄花鱼不大,被她一筷子夹走了中间一大片,露出下面的骨头。”
梅知道爸爸爱做鱼也爱吃鱼,但他从来只吃鱼头尾和葱姜蒜。和其它荤菜,好小菜一样都是妈妈在主吃。当然梅妈妈不会忘记对一辈子省给她吃的老伴说“你也吃啊,吃啊。”爸爸总是嗯着,将最后一块整肉放进小饭盒存冰箱。转天还是妈妈的。
“现在条件好了为什么不多做点?”梅曾问过妹妹
“嗨,咱爸你还不知道。做得再多他也不会敞开来(吃)。多了只会留下来给咱妈。妈妈呢,有吃就吃,无所谓。她没心没肺的哪能体会出别人的好?”
可是这次父亲暴瘦,没事就在床上躺着,身体的虚弱连外人都看出来了。妈妈还是该干嘛干嘛
“炫大夫怎么这么瘦?”
“还好吧,他一直不老胖的”。
一如既往的粗心实在让人沮丧而泄气。几十年的夫妻总是一个无微不至着急上火,一个傻人有傻福心安理得。梅觉得自己不像爹来也不像娘,她和老公的模式更像公公婆婆。两人两间卧室两个彩电各看各频道。梅坚信自己没母亲那个命,但要她像父亲似地一边倒单向付出也不可能。
在澳洲,被她认作是家园的常住国,人们讲究独立,凡事依靠自己。现在梅正努力锻炼身体。还有,努力吃饭。没胃口也得吃。远方,爸爸在等她,等着她孝顺。梅这样想着,心里涌起一股清流,宛若茫茫沙漠中细细流淌的清泉。她明白沮丧没用只有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