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母校旧金山大学USF通知，管理学院进入美国服不服排行榜前20。

我上学那时，USF校长是位神父，大家都叫他Father。我觉着逗。他有两位好哥们儿，江泽民同志和达赖喇嘛。礼堂里的照片显示出，老江在位期间，御驾莅临USF数次，达赖喇嘛也是常客，每次都是御驾前脚走，达赖后脚到。

在USF食堂排队买饭，用中文聊天要小心，说不定旁边老美听得懂。我们那个管理学院有几位美国同学，用地道北京腔和我打招呼，直冒冷汗。

回想起在旧金山大学那段 full time上课同时full time工作的岁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真他娘的不拿自己当人！拿到了MBA毕业证，我向自己严正声明，再上学是孙子！

USF真是个美丽学校，满豪华。是个天主教大学。教堂、图书馆和娱乐健身馆是旧金山最华丽的。校园有一个小型的九曲花街，其航拍照片吸引了我报考它。学生中多是富贵子弟，有泰国王储的孩子，有前大宇老板的公子，还有.....

小班授课，便于讨论。教师多是各行业大咖，经验丰富，气度非凡。沟通课的老师是前好莱坞电影导演，精湛地阐述沟通的要领，如何掌控镜头前的情节与镜头后面的呈现，完成你的表达与沟通。同时还放一些令人叫绝的电影片段。

有一门国际商务课，老师是前CIA越南站和北京站的站长，老牌美国特工。这个美国老头很诡诈，对社会主义国家那些猫腻了如指掌。比如，他叮嘱大家，在社会主义国家办公司做生意，要和当地政府有关系，出了事儿和你没关系。和政府没关系，什么麻烦都和你有关系。

他先用英文说一遍，再用中文说一遍。有关系就没关系，没关系就有关系。还说，党的政策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千万不可轻信各种政策。美国学生瞪大眼睛，听得入神。什么是初一？

半个学期过去了，他得知我曾在中央机关任职，就问我：冰，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我对共产国家的认识全面吗？你认同我的说法吗？

他这样问我，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我回答他：你讲的很到位，透彻。

同学们都投来钦佩的目光。老头听了很高兴。

我又说：我刚一赞扬你，你就喜形于色，这应该不是一名特工应有的专业素养吧。

老头听了哈哈大笑！说：我请你喝啤酒吧！我在大使馆工作，不属于潜伏单位，不需要那种技能！

我接着说：你对共产国家的认识接近90%，很少有美国人如此全面深入。

一听这话，老头抬起眉毛：噢，你能不能讲讲没有覆盖的10%？

我于是聊那10%。足足聊了40分钟。他偶尔发问：为什么“尽量出席”往往是不出席，怎样才能试探出对方内部是否团结，一把手和二把手是不是一伙的？怎样利用政府内部的不统一把自己的事办成功？成功贿赂的要领是什么？

他问，我答。大部分美国同学都津津有味，他们很实在，明明白白告诉我，能明白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老头时不时恍然大悟状。

为了帮助他们理解，我做了一个比喻：这一切的背后就是中国文化，它像一杯鸡尾酒，你们美国的鸡尾酒里各种酒五颜六色，我们的鸡尾酒里各种酒的颜色是一样的。

听了我比喻，他们都晕了。

就这样，之后的三堂课基本都是我在聊。我忽然觉得不对，到底谁是叫兽？

我开始佩服这位老特工的手段。透过对我的问答，他把需要讲解的要点和盘托出了，授业解惑原来可以如此接地气。美国学生都慨叹，OMG，原来共产国家有这么多机巧和玄妙。

聊了三节课，我决定打住。不能让这些洋人把我们了解透，到中国如鱼得水剥削同胞！

我约老特工单聊。他太鬼了，似乎察觉了我的用意，爽快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咖啡厅见，他真的请我喝啤酒。告诉我他喜欢北京的扎啤还有炒肝包子。他谈话有技巧，职业习惯让他总能找到对方的兴奋点把对方的嘴巴打开。

喝完酒他说：聊天去我办公室吧。

房间不大，摆了一些亚洲国家艺术品。墙上照片看的出，老家伙曾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他问我那位领导人之前是干什么的，后来什么结局。我大概都知道一些。老头儿说：我们常常要搞清楚，需要打交道的官员之前是干什么工作的。我回答说：这样便于找到他的兴奋点。老头儿挤挤眼。谈话和做爱很相似。

他的点拨好像是一份见面礼，免费free给我的，又好像是三节课的酬劳。这个提醒让我日后受益匪浅。USF能跻身服不服排行榜前20，大概有原由。那位神父校长整天笑呵呵的，一肚子鬼花样，竟搜罗这些奇门遁甲的叫兽。

老特工让我坐下，开门见山：冰，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

我也不客气，问他搞特工之前都培训什么？格斗、发密电？在驻外大使馆里面讲话随便吗？怕不怕被窃听？外出有安保吗？CIA真的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吗？完不成任务会被干掉吗？

老特工很坦诚，一五一十回答，听完之后的感觉是，CIA和一般单位不同的是，里面的员工背景很杂，个个都是高情商。很高。

临出门，他对我说，谢谢你对班里的贡献，我只是想让大家了解那些国家，去那里做生意避免麻烦。我也朝他挤挤眼，他笑了。

那门课，我得了A。圣诞节后的一个早上，我收到他的贺卡，他说：
，全班他只给了一个A。


张冰
在 101Bio.com上班，在 8voice.com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