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偏心的老爹

老爹又贴了一篇明确标明 1、2、3 的长微信，发在和我、妹子一起的群聊圈里。粗略看了一下，敢情又是告状贴，说我妈最近又干了哪几件不听话还不讲理的事儿。看得我哭笑不得，手头正忙，看完先接着做自己的去了。

下午正做饭，孩子爹拿着他的手机过来塞给我，说：你爸电话。

愣怔：哟，怎么打给你了？
接回来听，问：爸，有事儿？
老爹理直气壮的：那个，我发的微信你看了没？
赶紧答：看了看了。
老爹：哦～～，那个，你不回我，我以为你们有什么事了呢……
我：呵呵，没事儿。怎么了，我妈又闹你了？

Balabala……，老爹这一顿诉苦，电话这头我都能想象出老爷子那边眉头皱老高的苦瓜脸。

我笑：好好好，老爹辛苦。我妈是太淘了不好带，你多让着她点。不然，让我妹过来看看。
老爹赶紧答：不让她来，来了就是训我们。你妹总是动不动就把我们训一顿，我不爱理她！
忍不住的幸灾乐祸，哈哈笑：还不是您以前惯的，自己养的闺女怨不得别人的～～
老爷子有点急：又这么说，你老爸会难过的……
赶紧哄：行行行，晚点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老爹：嗯～～～，你没事多打打电话过来就好了。

答应下来挂了电话，感叹家里老爸老妈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我家这老爹曾经是个非常明显偏心小闺女的爸。有时候回头想想过去的那些日子，多少还是有些心事。

我小时候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出生三十几天，母亲因为身体原因，把我送到乡下老人那里带，直到五岁多才回来，上了半年幼儿园就上学了。所以其实直到现在，对父母的感情，尊敬还是远远大于亲近的。

妹妹不同，是父母从小带在身边，又聪慧伶俐，虽然只小了两岁，连我也是一直很宠她的。

母亲女强人的脾性，严厉强硬；父亲要温和宽厚的多。但是离开太久，心理上的生疏，不知道怎么去和他们相处。记忆里，幼年时期，生活在农村，我也是个爬墙上树的野丫头。回北京以后，迅速变成了一个沉默乖巧的小姑娘。

那时候，在家里最大的愿望，居然就是一个人呆着，最好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才好。知道老爹偏心，却正好合了心意，所以根本没往心上去过。可能，私下里还暗自高兴过。

比较有印象的是中学时期，每到周日下午，阳光正好，老爹都会叫上妹妹骑上自行车出去溜达一圈。路上俩人找个烤羊肉串的摊子停下来，买几串吃完高高兴兴的又骑上车回家了。记忆里太模糊，想来应该是问过我一起，大约我不想去，然后这就成了他们每周日的固定节目。

我想，老爹应该也是很怀念这段时光的宁静美好。高中往后，妹妹青春期，脾气坏，说话冲，在家里几分无法无天。老爹还是宠着她，急了嚷嚷两句，大多时候有点低声下气，处处让着。

后来，我出国读书，结婚后回国探亲。那时候，妹妹自己外面租了房子住在工作的公司附近。本来说好，一家人外面吃个饭，没想到临到饭店，妹妹突然电话过来说她不要来了。老爹明显有些坐立难安，最后还是打包了一份妹妹爱吃的蒸鱼专门跑过去看她。直到我们夫妻俩和母亲快吃完了，才匆匆赶了回来。 

要说，我那时候脑筋也不是一般的粗，没什么特别感觉，也没太在乎。好多好多年之后了，偶尔和老杨又聊起这件事，才觉得：诶，这是不是偏心偏的太显眼了点。

老爹在家里一直扮演着老好人的人设。大学毕业，临出国前工作的那一年，我的自我意识迸发，晚来的青春期爆炸，虽然不明面上闹腾，暗地里的阴奉阳违能气S个人。母亲刚刚退休，把管教我当成她一种疏解情绪的方式。当时家里算得上鸡飞狗跳。妹妹当时大学住校，就老爹一个人在我和我妈之间左右逢源，焦头烂额。

我出国以后，妹妹工作上波波折折，最后选择了辞职，且坚决不要小朋友。这和母亲一直笃信的生活方式完全背道而驰，她性格上又和母亲相像，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老爹四处抹稀泥，对付的也是苦不堪言。

到退休以后，老爸把照顾我妈当成了他的后继事业。前几年，母亲因为少年时期严重的风湿关节炎引发的心脏病越发加剧，做了一次置换瓣膜的大手术。老爷子担起了所有家务，对我妈照顾的无微不至。日常生活里，也是像带孩子一样嘘寒问暖，不敢让我妈生一点气受一点委屈，唯恐影响了她的心脏。

但是，家里的事情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讲。反正也能想象，越是被宠着的越是有点儿作。时不时的俩人得闹点别扭，老爹委屈，老妈也有一堆自以为是的理由。然后到最后，还是谁也离不开谁。

老爹对我们姊妹俩心理上的依赖，大约始于妹子工作若干年后，又去美国进修读MBA那两年。突然间，老爹给我打电话的次数越发频繁起来。要知道，在我刚出国那几年间，每次和家里通电话，都是和我妈说几句。快结束了，电话里听我妈问他：要不要过来讲两句？我爸的回答通常都是：挺好吧，没事吧，没事就不多说了。

有一次开车路上，老爹电话又过来，我问：爸，您不是前几天刚给我打完电话吗？
他说：老爸想你了还不行吗！
逗他：以前也不见您这么勤想我，是不是我妹出国了，倒让您把我给想起来了～～
老爹：……，没良心……，你这样讲也不怕老爸伤心……

这两年，给他买了个iPad，下载了微信，建了个我们爷仨的聊天群，就是没把我妈给加进来。老爷子把家里有的没的，高兴的不高兴的，我妈又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通通写个一二三条发到群里，然后热切的期盼着回信。如果一时半会儿的没被人理，电话一准儿就过来了，问：
诶，你们没事吧～～

…… ……

我们每年安排一次回国探亲，孩子上学孩子爹工作，时间都不会太长十天左右。这期间，居多都会早晨买菜，中午给老爷子老太太做个午饭，陪他们吃饭聊天。我在厨房里忙活，老爹就在我旁边转悠，非要给我洗洗碗切个菜。我说，厨房油烟，您出去想干嘛干嘛去吧。老爷子委委屈屈的：不就想和你多待会儿嘛～～～

老爹是个干净人，搬家十多年了，厨房还是收拾的一尘不染。平常家里就老两口，主人房外的洗手间用的少，洗手池旁边的毛巾架搭的是一块抹布。可洗的太干净，容易让人误会，老爷子自己用针绣上‘擦布’的拼音，摆的工工整整，看得我也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