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向书林努力来(张元济,1867~1959 )
“民有喉舌,国有聪目;通之则荣,窒之斯辱。” 张元济
1948年9月23日,中央研究院第一次院士会议开幕式,张元济致词说:
“五十多年前,元济正在北京,-----。那时在上的是前清德宗皇帝,最难得的是这位生于深宫,长于阿保之手的专制皇帝,居然有新思想新见解。那时元济正在总理衙门供职,有两件事可以来证明,德宗喜欢看新书,差不多天天都有条子到衙门里要书,都是我承办的,-----,这样看来,德宗对于中国是有希望的人,同时还有几位明通的大官和具有朝气的新进,都想起来挽回我们的国运,元济当时也是一个摇旗吶喊的人。”
“同时,那班新进有开会的,有办报的,有上书的,德宗陆续的擢用,我们正在热心的希望。谁知道出来了西太后和那些顽固昏庸的大臣,联合着把德宗拘囚起来,硬说他有病,不能听政,把那时的所谓新党杀的杀,下狱的下狱,充军的充军,革职的革职。不到几天,将德宗在一百天里举行的新政全部推翻,这就是所谓戊戌的政变。------使我们贫弱到这个田地。这一部伤心史,回想起来因果相生,都是人造的,而不是天定的。”
1952年,张元济作《追述戊戌政变杂咏》:
“微官幸得觐天颜,祖训常怀入告编,温语虚怀前席意,愧无良药进忠言。” 他和康有为同一天被光绪帝召见的谈话印象。
“帝王末世太酸辛,洗面常留涕泪痕。苦口丁宁宣国是,忧勤百日枉维新。”
则说光绪帝处境之困难。
“ 权奸只惯工欺蔽,直以官场作戏场。欲纵故擒聊布局,逋臣稳渡太平洋。” 说荣禄假意捉捕,有心放走梁启超,梁得以出亡日本。
张元济,字筱斋,号菊生,出生于书香世家。1892年,和蔡元培为同年进士。1898年,戊戌政变之后,张元济被罢官。经李鸿章授意盛宣怀,张元济到上海做南洋公学译书院的院长。1899年,日本的内藤湖南,在游历苏杭、武昌之后,和时年三十三岁的张元济见面做了笔谈。内藤湖南说:“观南方民物繁盛,迥然不同于京畿,窃以为将来有望。如此江山,使他人放言为我势力范围,以为贵国士大夫之耻,先生以为如何?”张元济:“国事至此,夫复何言!”
内藤湖南又说:“洋务人才多轻佻儇薄,敝邦前十年亦复如是,专敏于语言,而不会读书绎义。” 张元济请问对于康有为的看法,内藤湖南答说:“康南海曾于东京见之,其人才力有余,而识量或不足,缺乏沉着态度。又志欲共济一世,而必以学义异同,喜自我标榜,与人辩驳,所以其事易愤。大凡事功之人,必忌以学义立偏见,是自限其势力,使不可大行也,鄙见如此。” 张元济,表示佩服此论。
张元济自言,是近世仅有先后见过光绪、袁世凯、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等中国第一号人物者。做为戊戌政变的劫后余生者,从事出版和教育,是其最大的志业。张元济的先祖立有家训:“吾家张氏,世业耕读;愿我子孙,善守勿替;匪学何立,匪书何习;继之以勤,圣贤可及。” 张元济的嗜书如可说是其来有自。1903年,张元济加入夏瑞芳等人创立的商务印书馆,任该馆编译所长。1926 年任董事长直至逝世。他在商务主持编辑出版的教科书,在晚清和民初,占了一半以上的市场,连南洋的侨校也采用,影响之大,出版业无出其右者。
1928年,张元济访问在东京的“静嘉堂文库”, 参观其丰富的汉文书籍,写了;“安德尔我比户陈诗书,销尽大地干戈不祥气。”1932年,一二八松沪战起,日军轰炸商务印书馆。造成巨大损失。张元济心血经营的东方图书馆珍藏的45万册图书,古籍善本和孤本,也毁于战火。这是时年六十五岁的张元济一生中最大的打击。日后痛言:“廿年心血成铢寸,一霎书林换劫灰。”
抗战爆发之前,张元济在《中华民族的人格》的〈 作者自白〉说:“ 孔圣人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孟夫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几句话,都是造成我中华民族的人格的名言。----- 只要谨守着我们先民的榜样,保全着我们固有的精神,我中华民族,不怕没有复兴的一日!”
世人竟叹锄当户, 独抱孤情自信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