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东德电影 《茵梦湖》

选自拙作"茵梦湖（原始版）"(知识产权出版社，2014) 第108 - 115页

1989年东德上演的电影《茵梦湖》，导演克劳斯.根特里斯（Klaus Gendries）， 伊利沙白的扮演者是名演员玛伦.施玛赫（Maren Schumacher）。电影外景是在德国的东北部，濒临波罗的海的梅克伦堡（Mecklenburg）, 这是导演与在胡苏姆的施托姆博物馆馆长认真讨论后做出的决定，认为它更符合施托姆想象中的《茵梦湖》风景[7，p.103]。电影和原著比较，没有1943年纳粹时所改编的电影改动那么大，基本上遵照原小说的情节发展，中间插入若干原小说没有的学生运动政治内容。译者觉得它是一部改编相当成功的作品，比本书介绍的其它几部片子都好。

这部电影没有在我国上演过。以下介绍剧情，其中的对话是译者按德语原声记录翻译。政治以及与小说雷同的情节就不包括了。

   影片略去儿时场景，直接由众人野餐场面开始。伊利沙白和莱因哈德与他们各自的母亲、埃利希和他的父亲、老绅士等去举办野外派对。几个长者准备野餐的午饭，三个年轻人分头去找做甜点用的草莓。 尽职的埃利希勤快地去摘采，收获了一大把草莓回来。伊利沙白和莱因哈德一起，再去他们几年前张罗好的隐秘地方寻找，莱因哈德路上侃侃而谈, 领着伊利沙白尽情游玩，结果空手而归。

 莱因哈德要去另一个城市上学，很少能回来。伊利沙白很悲伤，他们彼此相爱，她不知道没有了他怎样继续过日子。她划船到茵梦湖的湖心采了睡莲给他作纪念，他送给她一只红雀。

莱因哈德离开后不久那只红雀死了，伊利沙白情绪低落，最终发病高烧谵语三周之久，医生对她的母亲说，消除她心里的忧虑后身体方能好转。慢慢地, 伊利沙白才恢复了继续生活的勇气。

在大学这段时间，莱因哈德加入了一个学生社团，他除了写给伊利沙白童话诗歌外, 还写革命诗歌，参加反暴的学生运动。

在社团聚会的小酒馆里，他与波希米亚歌女埃斯米拉达相识, 埃斯米拉达显然钟情于他。”今天啊今天, 我是那么美好，……“ 电影的主题音乐首次响起， 圣诞节寒夜，莱因哈德怜悯街上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乞童，带她回住处并安排睡在自己床上，他自己则去冷清地下室酒馆喝酒准备消磨漫漫的长夜，不期遇到埃斯米拉达，她目光传情牵起他的手离开酒馆带回她的住处。

这时家乡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埃利希的父亲在工地背砖上瓦参与建造厂房，心脏病突发死了，埃利希继承了茵梦湖庄园成为新主人。伊利沙白不想出席葬仪，以“害怕”为由搪塞，换好黑色礼服又脱下，她母亲见了就声色俱厉地训斥“你应该快点！你已经不小了”。 伊利沙白道出缘由，她认为莱因哈德会不愿意她去参加，说着, 陷入癔梦提到她在大街上遇到莱因哈德，两人一起在教室听课……， 她母亲听着颓然坐下叹道:”爱情啊,这是爱情!”

埃利希锲而不舍。他登门为伊利沙白画像，风雪交加寒冷天气也不中断。他还送给她一只金丝雀和金色鸟笼，伊利沙白母亲接待他时显得特别殷勤热情。

复活节到了，伊利沙白高兴地去驿站迎接从学校归来度假的莱因哈德。埃利希正安装锅炉设备,女佣给他带来消息，说你的朋友莱因哈德到家来过又走了, 他听罢无所表示又钻回炉膛。

{莱因哈德和埃利希湖上划船}

[埃利希] 你看起来真好，我却一事无成。你有韧性，我试过一番摆脱杂务(去读书)，那简直是个陷阱，夜晚（读书）时间像是一场漫长的恶梦。 你说我该怎么办？

[埃利希]或许（读书）是要结束了，而你不。可是,读书意味着人会变得成熟和世情达练啊！

[莱因哈德] 你为什么刻意去改变自己呢?

{伊利沙白母亲在院子里举办家庭聚会, 莱因哈德和伊利沙白象有别扭没有交谈,老绅士打哈哈来回端详他们}

[老绅士]有点儿秘密啊！

{埃利希听了显得浑身不自在, 站了起来}

[埃利希]对不起！

[伊利沙白母亲] 你要退席？

[埃利希]工人要求重新祘工钱，他们加固庄园周围的围墙。

[埃利希]再见！

{伊利沙白站起拉着埃利希一起走， 没有理会莱因哈德}

[伊利沙白] 我们一起走，去向你学学！

{见到莱因哈德也跟着离开，伊利沙白母亲露出不乐意神态。 伊利沙白房间，莱因哈德看着新鸟笼里的金丝雀}

[伊利沙白] 还没有（看）完哪？

[莱因哈德] 我不愿意我的红鸟变成了金丝雀！

[伊利沙白, 转过身去] 再说，我就走开了。

[莱因哈德, 央求地] 我只有一个星期，才几天假。

[伊利沙白] 你别说了。

[莱因哈德，从后面拥抱着她] 你没有读过那首诗吗？

[莱因哈德轻声朗读] /这是最后被流落出来的 /缪斯的床，/

[莱因哈德， 停顿]

[伊利沙白, 低声地]你别不念啊!

[莱因哈德]/ 伊利沙白, 我给你拿来另一张，/ 缪斯真的留下了成百张床，/让这么多爱侣都找到了归宿。/

{两人接触，呼吸急促，突然伊利沙白惊醒，迷茫、陌生地注视他，一言不发走了。莱因哈德单独留在房间，看着埃利希为伊利沙白画头像的画稿, 又望着鸟笼发呆。}

{院子里只有老绅士和莱因哈德母亲两人}

[老绅士，最后两句意有所指]啊，莱因哈德爱幻想，从他父亲起就是那样。我相信这只是爱情追求时的表面行为。无邪清纯时光会过去，我(可以介绍）一些健康的女子, 她们不是拉小提琴卖艺人，也不纺纱。

[莱因哈德母亲]我也这样看的，最好结束掉这种幻想。

[莱因哈德母亲]他对我说，要我同意把我的住处作为伊利沙白学习用的书房。

[莱因哈德母亲，望了望狼藉不堪餐桌]他不是一个那么好的朋友，（坏毛病多多,）象一张要打扫干净的桌子。

[老绅士]如果这样我就需要重新考虑了。年轻人有锋芒，两人相处会生气冒火，完全是年轻意气用事。

[老绅士]但是，接受一个有这样精神气质的好女子在莱因哈德的书房学习，应该是欢迎的。

[老绅士]三年是很重要的学业时间，可不是德语之类的课啊。

[莱因哈德母亲]是不是绷得太紧了?

[莱因哈德母亲] 三年时间又是那么长，你说笑的吧！

[老绅士]青年时代实际上是到处碰壁的历练岁月。

{莱因哈德心事重重回来，在院子另一端长凳坐下，示意请母亲过来, 母亲仿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莱因哈德]母亲！

[莱因哈德母亲]年青人，你听着，你父亲也听得到的。

[莱因哈德母亲] 你要管好自己，不能结婚，这是上大学要付的高昂代价。我亲爱的年轻人，（上大学，）一种错过不再有的财富。

[莱因哈德]……

{离别前夕，莱因哈德和伊利沙白茵梦湖上划船，埃利希藏在远处湖边树林一直注视。}

[伊利沙白]你能不能提前完成学业？

[莱因哈德]伊利沙白，我还要拿下博士。

[莱因哈德]要冒很大风险的。

这次复活节假期回学校后, 莱因哈德对学生运动态度改变了。不像以往那么积极参加群众集会，也拒绝再写革命诗歌, 被学运领导人指责他违背曾许下的诺言,是害怕了。

在家乡,在埃利希的工厂落成典礼上, 莱因哈德的母亲忧虑地注视埃利希和伊利沙白母亲频频接触。看到埃利希邀请她的母亲进屋商谈，伊利沙白也显得心事重重 。

屋内，埃利希向伊利沙白母亲请求答应与她女儿的婚事。母亲满心欢喜地接受，鼓励他要有耐心，说是伊利沙白曾因为年龄小害怕谈这些事。一段日子后，埃利希终于得到伊利沙白允婚。在她母亲严厉目光监督下，她换上一袭黑礼服,面无表情地接过埃利希手中的求婚花束。

新婚之夜, 伊利沙白坐在床沿对挨过来的埃利希严肃地道：”这不是时候。”又说,“我求你了。” 埃利希答应不对她作什么，但又忍不住, 趴在伊利沙白双膝上悲哀道：“我嫉妒得要发疯，我的心是那么的疼！” 伊利沙白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平复他的情绪, 最后倚在他的身上无语。

在那一方, 莱因哈德读完他的母亲来信，将桌上已枯萎的白色睡莲一把抓住举起, 用力慢慢搓碎，看着它片片飘落。伊利沙白送的这盆睡莲是他从家乡带到学校，一直放在他的书桌上。

莱因哈德中途退出了学生运动，偌大的教室只剩下教授和他两个人上课。如火如荼持续的学生运动终被镇压下去, 学运领导人被捕。教授知道莱因哈德匿名写过宣扬革命的诗, 好心地掩护了他。最后,莱因哈德还是离开了大学, 流浪, 靠打零工维持生活, 也继续写诗。

埃斯米拉达摆脱了原来的待她刻薄的卖艺师傅,与一磨刀匠结伴流浪, 她到处寻找莱因哈德。

几乎两年了，人们没听到过莱因哈德的任何消息。他的母亲病危，伊利沙白去探望, 这是她婚后第一次去, 莱因哈德的母亲还是表示了欢迎, 但她委婉地谢绝了伊利沙白为她举办临终宗教关怀建议。莱因哈德的母亲谈到现时正是月亮盈亏交替之际, 适合他儿子旅行的好日子, 大学也应该会给他一两天假的。 又说, 医生告诉她铁路要通到这个城市旅行更方便了，只是她觉得自己有生之年见不到了。伊利沙白追问，“他写过信说回来吗？”, 母亲沉默很久摇摇头，“不再有时间了。”

莱因哈德母亲最终寂寞过世。伊利沙白从医生那里知道后，站在树下望着湖面被雨激起的依依涟漪长时间发呆。 埃利希冒雨来找她，她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并叹道, 莱因哈德两年没回来了, 埃利希安慰道，下一年他自然会回来的。在莱因哈德母亲葬仪上他仍然没有现身。老绅士说认识些学生设法打听他的下落。

伊利沙白与埃利希婚后两人的感情日渐融洽, 电影里有这样一个场景: 坐在小客厅绣花的伊利沙白间中看一本宗教画册, 穿工作服的埃利希大步进屋喊“看看, 不然花就要谢掉了！”，他把花园里刚采下的一束花送给她面前, 伊利沙白闻着花感激地道：”你真好!” 这时埃利希看到那本在桌上摊开的画册，仔细地看了看道：“画得好啊,…… 但是那两个年青人没有受过宗教洗礼, 家庭也就变得没有朝气和脆弱。”伊利沙白听罢有所感触，轻轻抓起埃利希的手把头斜靠在上面想心事。莱因哈德一家人都不信教。

上次埃利希雨中接伊利沙白回家，从他当时的眼神就看出他萌生想法。其后证实，他设法找到莱因哈德，私下邀请来庄园作客。邮差拿信走进车间，他读后高兴地道：“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埃利希亲自上驿站迎接莱因哈德。路上交谈内容和小说描写的大致相同。

伊利沙白对出其不意的客人就是莱因哈德反应极其惊讶，也特别高兴。夫妻两人为来访客人张罗楼上的客房。伊利沙白籍口提醒埃利希有要事办，他便急忙离去了。 伊利沙白转身也要走，莱因哈德热切望着她嗫嚅道“让我......“，伊利沙白低声道”你想什么呢？“转回身带期盼神色，两人的脸近得几乎贴着，关键时刻莱因哈德犹豫了，垂下眼帘头略略偏旁，伊利沙白怏怏离去 。

当晚莱因哈德湖边散步,见到远远有一苗条女子白色身影不动地站着。 他走近些, 白色身影消失在如烟的晚雾里，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

   {埃利希意气风发带领莱因哈德参观他的酒厂车间, 机器声嘈杂轰隆}

[埃利希] 住屋、厂房已经齐备了。现在，我就想做些超前、有创意的好东西。

{埃利希走到厂房另一侧，回转身直视莱因哈德，一字一句地缓缓地道}

[埃利希] 伊利沙白所作的是实际和合乎情理! 兄弟，真的,事情就是这样!（Elisabeth machte wirklich und verstehte sich. Ja, so ist das, Bruder！）

[埃利希] 她令人尊敬的母亲愿意和我们作为一家人生活。

[埃利希] 你母亲(也)是渴望（这种家庭生活）的。

[莱因哈德] 我就会做到这些的（Das zunaechest mache ich）

{莱因哈德生硬回答后，神色茫然地看着运转着的机器，显然对自己说的话不自信。埃利希发窘，不知道再说什么。}

伊利沙白与莱因哈德湖上泛舟， 他黯然感叹曾经的美好日子不再有了，伊利沙白忧郁地回应，“那些日子已经过去，情况不一样了！”接着道，“我们回去罢。”结束了话题。

埃利希要出远门几天，出发前伊利沙白在家举办一小型晚会, 伊利沙白的母亲陪客人打牌，他们三人围坐另一桌，一起喝酒闲聊。

  {莱因哈德翻阅他自己写的诗篇, 埃利希喝酒,中途准备退席。}

   [埃利希] 请原谅, 我有自己一些事。

[伊利沙白] 你去赌钱?

[埃利希，略有醉意对着伊利沙白] 你的家庭晚会此时记下了,

[埃利希，转身过来按着莱因哈德的肩，直直地看着他] 这里在座的各人的想法，或许会带来些麻烦。兄弟，就是这样啦！啊，我的夜晚是那么温馨，那么温馨。晚安！

[伊利沙白] 晚安！

[埃利希] 三天后我们再见了。

客人也走了。看到客厅只留有伊利沙白和莱因哈德, 伊利沙白母亲折身回来坐下，找话题要莱因哈德读读他写的诗。伊利沙白随意拿起一篇, 莱因哈德知道她拿的是”依了母亲的意愿”那页，手按住不放要她拿回去读。伊利沙白拒绝了，看完诗后沉默好一会，凝视着她的母亲便开始朗读, 她母亲听着，神色十分尴尬。

第二天清晨埃利希出家门，伊利沙白送行，仿佛诀别似地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声“再见”。客房里，莱因哈德通宵工作后熄灯，觉得门外有动静，开门见到伊利沙白倚着门框发呆，两人相见后无言, 莱因哈德这次不再犹豫一下子紧抱着她的腰， 她没有抗拒，直视着他，当他要进一步时，她摆脱了，这次轮到她退缩匆匆下楼而去，莱因哈德迟疑一下没有追出去。

那天晚上，莱因哈德坐在湖边沉思，一种突然而来的冲动让他跳入湖里, 奋力去摘湖水深处的睡莲，但遇到的障碍重重，求生的欲望逼使他返回岸边，他想要采的那一朵白色睡莲仍然孤独地浮在远处的黝黑湖面上。

翌日，庄园的大院门口出现了衣裳褴褛的埃斯米拉达，她和磨刀人结伴流浪乞讨，不修边幅一贫如洗。管家的伊利沙白母亲要赶她走，大声地苛斥她是“年青的骗子”, 伊利沙白出来给钱，听到喧哗声跟来的莱因哈德认出了埃斯米拉达。“是你？”，他大声吩咐伊利沙白回屋拿出所有的零钱给她， 伊利沙白困惑不解但仍顺从入屋去取。 埃斯米拉达悲哀地望着莱因哈德, 他轻轻地抚摸她的憔悴脸庞，”变得这么老了！”， 她痛苦地闭起眼睛不说话，不动地站了好久，然后瞬间梦中惊醒过来似地匆忙离去，”今天啊今天, 我是那么美好，……“ 电影的主题音乐再度响起， 当伊利沙白双手捧着一大把零钱回来时，埃斯米拉达已经走远， ”…… 死啊死,我有的只是孤独。”余声在远处回响。

莱因哈德回房收拾行李，伊利沙白失魂落魄地站在门旁，怔怔看着他道：“你不会再来了!” 莱因哈德没作声。

他永远地离开了茵梦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