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过得很快，他们马上要进入高中的最后一年。在开学之前，宣传组的同学因为要出新年开学的板报和广播通告，开了一次会，商讨新学期的板报以及广播的内容，这是在上个学期结束之前就预约好的。那是个炎热夏天的早上，火辣辣的太阳光还是透过树叶给校园涂上了斑斓摇曳的树影，小小的麻雀时不时地在偶尔树枝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传递着只有它们才懂的信息，知了则是扯着嗓子在那里嘶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学校还没有开学，学校里静悄悄的。除了老师提前返校做准备而外，学生都还没有来。

  在一间空旷的教室里，几个人讨论宣传的内容，一个是欢迎新同学，另外一个就是一些假期生活的花絮，这在上学期结束前几个人就算是有些分工，所以还算是顺利。结束之后，几个人不自觉的聊起了马上就要面临的文理科分班的事。

  “我恨死物理了，我准备读文科了！你们呢？到底读文科还是理科？”丽萍首先发问。

  “我读理科班！” 大部分的人都说要读理科，而且夏文俊和周建峰还不自觉地举起了手。刚说完，林燕和丽萍看着他俩同时举起的手，笑弯了腰。“我又不是老师！你们俩至于嘛，还举什么手？又不是在课堂上。”丽萍笑着说。这时夏文俊和周建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也笑了起来。

  当时国家刚从读书无用论的腔调中跳了出来，提出了要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口号，科学救国喊得震天响。而且在那个当口，纪实文学家徐迟写了一篇著名的纪实文章《歌德巴赫猜想》，深深地影响着那个时代的年轻人。叶剑英元帅那首著名的诗（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也写在很多学校的墙上。学校的科目设计也是偏重理科而轻文科，数理化是主课，而文史地却变成的副科，直到高中文理分科，学生成绩的排名也是按主课来计算。无形中就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社会的共识，数理化好的孩子才是聪明的孩子。读文科的人是因为理科读不下去才退而求其次。但凡是数理化还能读的走，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读理科。周建锋和夏文俊他们选择理科就一点也不奇怪。

  “林燕，你也要读理科？理科多么枯燥无味啊。再说了，你的蝴蝶翅膀呢？”   笑得终于缓过气的丽萍用肘一个劲地推着林燕，好像是说，你写的倒好，骗人！在丽萍的眼里，蝴蝶的翅膀是多么绚丽多彩，数理化那么枯燥的，哪有一点点蝴蝶的影子？

  其实，林燕的作文，对蝴蝶的翅膀的描述是既清晰又模糊。她把蝴蝶的绚丽是写了出来，但是对于蝴蝶的翅膀却是没有具象的。她自己对于要干什么却是不很清楚的。在那个文化匮乏的年代，除了喜欢看小说，她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喜欢什么，到底最后又能做什么，喜欢读书可是个什么能从事的职业？其实这何尝不是那个年代的学生的真实写照呢？梦想是没有的，但好好读书做个好学生的目标是有的。   

  “读理科好呀，再也不用去背那些八股文了！你以为文科就有趣？背历史年代表，背地名也枯燥的很！”周建峰抢白道。林燕也要读理科，建峰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和林燕同班呢。

  “我是喜欢中文，但是我对历史和地理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两科的成绩远远低于我的数理化的成绩，就算是我选择文科，就未必比我读理科就有更大的把握考上大学。再说了，我又不笨，为什么要去读文科？”林燕说道。

  “这与你笨不笨是没有关系的，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林燕，你知道吗，我选择的读文科，就是因为你的那篇作文。虽说我现在仅仅是一个毛毛虫，但终究有一天，我会破茧而出，长出一双美丽的翅膀。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说我笨也好那也无所谓。笨就笨吧，总之我的物理一点也不好。”丽萍的眼睛里充满着无可奈何的一种期待。

  他们在哪里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一番就各自散去。

  其实林燕也和父母讨论过读文理科的事，她的父母坚决反对林燕读文科。原来林燕的父亲是南下干部转业到了地方，做了设计院的党委书记。他见证了共和国所有的政治运动，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对涉及政治的一切出路，都不希望子女们介入。读中文系，毕业以后怎么办？做新闻工作和社会研究，那都是危险的职业。所以父母就希望她能读理科，以后可以在父亲的设计院找一份工程师的工作，又受人尊敬，又远离政治，这是最好的选择了。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没有那么多的反叛，基本上还是听父母的意见。而且父母讲的这些，都是非常实际的问题，在父母的劝导下，林燕虽然有读中文的意思，但还是选择读了理科班。

  开学后，每个人都要填文理科的志愿表。当林燕的志愿表放在她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李老师的面前的时候，李老师还是很吃惊的，专门把林燕叫到教研室去谈话。

  “林燕，你确定是去读理科吗？你的才情可都在文学方面，为什么要选择自己并不擅长的理科呢？”李老师的话其实是重在强调林燕的文学天赋，但是林燕注意到的却是说她不擅长数理化。李老师的话不但没有让林燕重新思考是否要转到文科班，反而是深深的伤了林燕的自尊心。我数理化不好？是说我很笨吗？说我读不了数理化吗？年轻人最怕的就是被同龄人看轻，林燕也不例外。

  八十年代，是不提倡个性发展的年代，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按照社会所赞许的方向来走自己的路和设计自己的目标，其结果就是忽略自己本身。

  太想证明自己是年轻人共同的想法。可是那个时候的年轻人也没有那么丰富的学生生活来证明自己的出众、自己独特的个性和自己的与众不同。可以证明自己的就是只有读书这个选择，努力证明自己是个聪明的人，也就只能在数理化上下功夫。至于这个选择是不是最适合自己的却考虑得不多。

  林燕最后终于坐在了理科班的教室，而且机缘巧合的是和周建峰成了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