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回眸:岑溪人家和我
(作者:故乡的云/叶蔓菁)
二零零六年初,大型演唱会《同一首歌》走进多伦多,在市中心可容纳两万人的罗杰士中心举行,来自中国的老牌歌星登台演唱,有刘欢、韦唯、苏芮、李谷一等等。然而,我却没有去看。不是不喜欢,而是当时刚好失业,仅有的一点点失业金必须省着花,所以就没买票,舍不得那二十五加币,当时算成人民币是一两百元。演出开始前一天,当得知周围的邻居朋友们都买票了,终于心有所动,咬咬牙还是想去看,可是再买不到票,票已售罄,唉!
演唱会那天,我到华人的商场采购食品,往日熙熙攘攘的商场门可罗雀,商场的工作人员说:“人人都去看《同一首歌》了!” 当采购了一星期的食物放入汽车后箱时,看着空空如也的停车场,心中突然冒起一丝丝思乡的焦虑来。
演唱会结束之后,得知网上有演唱会的视频,于是找来看,很喜欢刘欢那极富感染力的“大河向东流……”,看了一遍又一遍;也喜欢李谷一的经典歌曲,听着听着似乎回到了校园,学校的大喇叭上经常播放她的歌曲,其实小时候听她的歌曲并没有什么感觉,但身处国外就会觉得她的歌声是多么的亲切和自然,让人心里又冒出一点点忧愁来。
有一天,我又一首首地听演唱会的歌曲,却不看视频,因为我喜欢到网上东搜西搜。也许是李谷一的歌声让我想起了家乡,于是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岑溪”两个字。岑溪是广西东部的一座小城市,我在那里读了小学和一两年初中,那里是我的家乡。
搜索出许多有关岑溪的网页,为首的是“岑溪人家论坛”,“岑溪人家”,多么亲切的名称,打开一看,立即被一首诗歌吸引住了:《消失了的孝坊河》。
消失了的孝坊河
连同河岸边长满勾刺的黐头婆子;
河水里顺流而下的大肚婆鱼;
还有那开着迷人的小红花却不易亲近的含羞草;
爬满蚂蚁却很香甜可口的无花果。
……
消失了的孝坊河
在褪尽了自己的风华之后,最终被冷酷的混凝土埋进了城里;
再也看不到河水里嬉戏的孩童以及田野里劳作的农妇;
听不见河岸上那总是以“嫁啰定”收尾的牛娘戏唱词;
闻不到猪肉行外那包裹着花生、黄糖的“四方棕”香。
……
诗歌的作者是Dgcen,读着诗歌,我的眼流泪了,是的,孝坊河消失了,是因为城市人口的增加,城市的开发,孝坊河被埋到了水泥路下,变成了一条暗无天日的下水沟,它的消失是我心中的痛,一句句诗歌让我心中的那个痛处触手可及。原本以为没有其他人觉得孝坊河的消失是一件可惜的事情,但真没想到在遥远的家乡还有人和我有着同样的痛楚、同样的感受,我们有着同样的童年记忆,我们都是家乡母亲河的孩子。
演唱会的视频里正在播放老歌曲《故乡的云》,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 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 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
踏著沉重的脚步,归乡路是那么的漫长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吹来故乡泥土的芬芳
归来吧 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 归来哟,我已厌倦飘泊
我已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
……
我必须注册,成为岑溪人家的一员,可是叫什么名字呢?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好名字来。正在思考,电脑屏幕下边的QQ小企鹅在跳跃,原来是我在玉林读高中时的同学阿罗,我们聊了起来,阿罗告诉我,老同学们正在筹款,为得白血病的东云同学捐款。天哪,东云如此艰难和不幸,在高中时她和我同住一间宿舍,是一个活泼可爱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我的眼睛又模糊了,泪水随着《故乡的云》的乐曲流了一面。
我打开岑溪人家论坛的注册页面,在名称选择上输入“故乡的云”。从此,这个论坛成为我家乡的一部分,她就像义昌江,我可以站在江边大声呼喊;她就像大山顶,我可以登高远眺;她更像家乡老宅的屋厅,众多的兄弟姐妹聚集其中互话家常……
我在论坛上贴图,把我在国外的见闻给兄弟姐妹们分享;我在上面发帖回贴,分享自己的心得也学习别人的经验……
没多久,论坛的管理人员和我联系。
“我叫Landball。” 他自我介绍。
“哈哈,你的英语肯定学不好,老师让你把‘地球’翻译成英语,你就写成Landball,是吧?” 我都要笑趴在电脑桌上。
他回复了“呵呵……”,告诉我他很吃惊,因为没想到有国外的人注册论坛。他说我的帖文内容很好,希望我继续努力,让论坛有更多访客。我说这个当然,岑溪是我的家乡嘛,家乡的论坛,必须支持的。当时是二零零六年,论坛的访客很少,毕竟互联网的普及程度远比现在要低得多得多。
后来我们经常联系,他告诉我他是在上海求学的一个大学生,学的是软件编程,在课余时间把论坛建立起来的,他说没想到论坛建立没多久就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我说现在的年轻人需要论坛,论坛可以让位于天涯海角的原本不相识的人联系起来成为知己,这是社会的潮流,是信息时代的一个重要社会机构,就像以前中国人有茶馆,西方人有教堂一样,是人们互相了解沟通的地方。
有一天,我正在论坛上专心发帖,Landball上QQ找我,告诉我他准备大学毕业了,我说好啊,恭喜你。他又说:“毕业了之后,就没时间维护论坛,想把论坛关了。再说,访客也不多。”
当时我很吃惊,知道是什么感觉吗?就像你坐在一个电影院里,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而这时周围的人要么有事走了,要么觉得电影不好看走了,最终只剩下你自己还坐在电影院里面,你还在期待着电影继续播放…… 这时候播放电影的人走到你身边,拍拍你的肩膀,说:“不好意思,观众太少,我不播放了。” 我就这样呆呆地坐在位置上……
我知道这个论坛办得很好,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的,我想说服他把论坛维持下去,可是我如何说服他呢?我和他又聊了起来。他说他准备去找工作,我说:“你要找工作,就更不能把论坛关了。你去找工作的时候带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到面试的时候,打开电脑,让面试的人看你亲手建立起来的岑溪人家论坛,他们对你的学识和技能就一目了然了!” 他说是啊,真没想到,于是决定继续把论坛办下去。而我呢,很想让论坛继续下去,我所能做的就是勤奋发帖,发好贴……
当时中国失业下岗的人很多,包括我的亲戚也有不少正在下岗的;当时社会的不良风气猖狂,不少人为情所困、为钱所迫而生活困顿;而我远在天涯,回望家乡,满目是忧愁、愤怒、悲凉和无助的人们。当看到有人会在日常事务上处理不清、有人会在简单的困境中局促不安、有人会因为小私利而不知人生方向…… 我明白了,中国人太缺乏一种思想上的引导。中国在历史上曾有着优秀深厚的思想积累,然而普通的公立教育过于注重学术基本功的训练,而对为人处世的道理所授甚少,以致于有的大学毕业生跟人见个面打个招呼都会脸红,有的人结婚了也不懂得如何与配偶以及配偶的家人相处,更有人不懂得如何教导子女、如何善待老人。这是文化的缺陷吗?不是的,我们文化中有着许许多多优秀的地方,只是传承的地方少了,许多好东西被忽视了。
我于是大胆地构想,我想让论坛,我们的岑溪人家论坛,成为一个传播优秀思想文明的阵地,在我们论坛里,人们会互相了解,会潜移默化,会逐渐达成一种人生共识,在多年之后人们就会普遍接纳文明的思想:自私和冷酷将会遭受啐弃,无私和热情将会得到欣赏和赞扬。
我把我的想法跟Landball讲了,他很赞同并支持,他说:“是啊,这个论坛应该是一个灯塔,让人们在茫茫人海中看到前行的方向。” 我建议成立义工组织,定期举办义务劳动和爱心活动,把“岑溪人家”的大旗挥舞出去,让社会上的人们看到并认识。果然,在这十年里,岑溪人家的爱心活动大家有目共睹,为社会注入了强大的正能量。
我多次向加拿大的朋友展示家乡的爱心活动网页,印象很深刻的图片中有这么一张: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拉着一位盲眼的婆婆从田野走过,她带老人家到村口坐车,去市医院去做眼科检查,在这背后有许多人捐款出力,试图为老人家重拾光明;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图片,在爱心服务站,坐摩托车长途奔波回家过年的民工朋友们露出开心的笑容;还有身患绝症的小姑娘得到对抗疾病的资金力量和精神支持…… 太多太多这样的图片,这是一股股暖流,温暖着我们,也温暖着我们周边的人,让我们这个世界逐渐不再寒冷。
我跟Landball建议把优秀的帖子和商家的广告一起印刷做成报纸,便宜出售或者免费派发。不知道报纸是否派发出去过,记得好像派发过的吧?朦胧的印象中好像嫣然一笑说过的,我至今还收藏着好几份电子版本的报纸,可见论坛管理人员们和广大石子们曾经做出过不懈的努力和奋斗。
十年一瞬间,论坛的访客来了一拨又一拨,出现过众多明星石子,让人念念不忘,《消失了的孝坊河》的作者DGcen,你还好吗?很久不见你上论坛了。Anderson,我还记得你说过小时候在樟木旧街被一只小狗追,跑得气喘吁吁。荒城、嫣然一笑、冷川雪、逸然、天天向上…… 很久都没看到你们了。
比奇省长、朝三暮四郎、炮手…… 还是偶尔能看到你们在论坛出现的。我知道,每个人每天都有许许多多工作和事务要做,忙碌之中当然不可能总有空闲打开网页,但是每当我们空闲时,每当游子思乡时,只要登录,总能看到家乡热闹的一群人,总能看到有人在分享着他们的图片、故事和心情,让我们觉得这个世界很充实、很精彩。
论坛上有数不胜数、目不暇接的家乡图片,出自晨曦一粟、简单生活、老龙大哥、老枪手强、绿色的风、随光逐影、尼古丁大哥、老蔡、风旅者阿八、yej2251骑牛、一川绿风、寒风清扬、chaolu6934、愚公、枣红马、二初哥、awdsef、czr316、明都小妖、旅途人生、ljs2807、走肖大村…… 你们拍摄图片辛苦了,你们把家乡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拍录下来,让千千万万的人们看到我们美丽的家乡,也让我们离乡背井的游子们随时看到家乡发生的巨变,真好!
有着十年的积累,岑溪人家论坛已经是一个收藏丰富的宝藏,里面除了有图片、视频、本地拍摄的电影,还有许许多多精彩的文章和文字,这一切无疑都是对当今社会详细和真实的记录,这个“宝藏”的创造者就是每一位石子。大家的辛勤劳动和努力,让“岑溪人家”成为了一个思想文明的交流阵地,正如论坛领导Landball在岑溪人家十周年年会的邀请贴上所说:“十年成长,感恩有你”!
想起小时候在家乡,一家有难四周邻里互相帮忙的情景,再看看现在社会里物欲横流下人们多了忧愁和愤恨,我好想让人们开始追求以往的那种和谐与温馨,所以我开始写小说,把家乡的过去历数眼前,把年轻人的现状诉说分解…… 这就是我从二零零六年七月开始在《石都文苑》栏目里连载的长篇小说《路》。我还把记忆深处的家乡民间故事挖掘出来,写成文字,让年轻的一代不忘历史,不忘传统,这就是我写的《家乡民间故事》系列,还写了《梦回故乡》散文系列。不知不觉写了许多,十年回首,才发现是家乡的网友们造就了我这个业余作者,如果没有岑溪人家论坛,我根本想不到自己有写作的能力,如果不是众多网友的支持和赞美,我也不会有信心和勇气地写了一篇又一篇……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路,还在我们的脚下延伸,希望我们每一位脚踏实地,陪同着岑溪人家一路走下去,一路成长……
(写于2015年3月22日星期日,岑溪人家十周年庆典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