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雨雪7天行

二，卢卡拉，卢卡拉，卢卡拉!

我背着两个大背包急步走进候机厅，只见大厅里满是从世界各地来的，想进喜马拉雅山的登山客和他们的行李。因卢卡拉那边天气不好，飞机已两天没飞了。在随后的两天里，我一直等在机场，飞机还是一架都没飞。

走EBC一个来回的标准天数是15天。行家提醒说：向上行时，不能走的太快，否则得高反的可能性会大增。可是我只有11天的时间可用，所以在做计划时是搅尽脑汁，先把下山时的2天并成1天走，再东挤西扣的，根据自己经常登上万尺高山和曾登上全美大陆最高峰（1万4千余英尺）的身体状况，最终把EBC的全程硬是塞进11天内，制订出一个自己的EBC计划表来。计划中没有准备美国产的防高反药，这是一个错误。

在机场等待的两天中，满打满算的11天时间一分一秒地减少着。时间每减少一分，我就要加快一分登山速度，每加快一分速度，得高原反应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第一天快近中午时分，加德满都的天气略为转晴，甚至偶有阳光。在大家都满怀希望之时传来的消息是：卢卡拉正下着雨。这个嵌在喜马拉雅山的小不点村镇，云来雾去，气候是无法予测的，既使平原地区的天晴了，也不能保证山里天是晴的，我的时间朝着只够进去不够出来的状况缩短着，情势逐惭显得严重起来。有人提议转去走ABC。ABC？我听说过它，却没有去了解过它。一个满心欢喜的新郎去迎新娘，半路上被告知天气不好，只能就近拉一个陌生女人来完事，这，这情何以堪啊！我决心要不惜代价按原计划进行。如何尽早到达卢卡拉，是我的第一目标。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做了个简短的祷告：“万能的上帝啊，请让我尽早到达卢卡拉，只要把我扔进去，剩下的事就不来烦你老人家了！下雨下雪都由我自己对付。阿门！”

祷告做了，心也铁了，已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了。心情平静了下来，于是去了各处溜达溜达。

各航空公司的柜台都是木制的，油漆严重脱落，柜台旁都会有一个老式磅秤，上面有一个奇大的像时钟那样的圆盘，其指针会标出所秤的重量。

顺着阵阵氨气飘来的方向，我走进候机厅的厕所。仿佛回到70年代中国城市的公共厕所，只见众男相互紧挨着一字排开，齐齐整整地站在一个台阶上畅所其流，浓密的氮分子呈蒸气状上扬弥漫。紧挨厕所的是吸烟室，推门刚想进去，烟尿混合后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我赶紧落荒而逃。对面是一间小卖部，卖的是些饼干和饮料之类的，在暗暗的光线下，所有商品似出污泥而有所染，显得不明不亮不干不净。

世界各地来的爬山爱好者源源不断地汇集到小小的候机厅里。一眼望去，个个身体健壮，人人神情焦虑。在焦急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很例外。从德国来的一个小伙，整天笑嘻嘻的，一会儿跑去吸烟室抽烟，一会跑到大厅里找人聊天，手里永远握着一个啤酒罐。我很难不把厕所的氮气味和他手里的啤酒味联想在一起。“店里最后一个啤酒被我买来了”，他向我吹嘘着。人们都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太去搭理他。我喜欢跟周围人聊天，以边打发时间边减轻焦虑。原来他压根儿跟我们这些志在必夺的爬山人不是一伙的！他只有6天假，是进山去看看风景，喝喝喜马拉雅山啤酒就好了的。他无忧无虑地看着周围这些忧心重重的人，感到很是好玩。

第二天上午，我问他喝了几瓶，“4瓶！”他脸红朴朴的，笑着回我。照片中喜洋洋的那个人就是他，一个快乐的小伙子！在那几天，慕尼黑啤酒节确实也在地球的另一端热闹地举行着。

一起候机的有几个中国人。一北京小伙，皮肤幼黑，身板硬朗，是写软件的，已30多岁了，整天想着徒步的事儿，脚迹已遍布全国了，他当然地还没结婚。他是从西藏拉萨坐车经樟木，穿过喜马拉雅山区过来的。他准备不请任何背夫，自己重装行走到珠峰大本营。厉害！这次他向公司请假，要把国庆长假和年假合起来用，领导不同意，他就辞职了。“工作可以没有，徒步不可以没有。”双方都瞪大着眼看着对方，不可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

跟这小伙在拉萨偶遇，然后就结伴过来的是山东的一对中年夫妇。他们在国企工作，10多岁的孩子留在了家里。那当太太的也准备不请背夫而重装上大本营，让我惊叹！爱爬山的人啊，在自虐中得到什么快乐？这些人与享受型人的脑细胞一定有所不同，值得研究。

那两天的候机厅里经渭分明地一分为二，那一边是正常的国内旅客，特征是铮亮的皮鞋，华丽的服装，带轮子的箱子；这一边是爬山的老外和向导，特征是笨重的登山鞋，紧身的运动装，各种大背包。正常的旅客一批批的进来了又离开了；去喜马拉雅山的人，一脸阴沉地等着等着。大家心里都念着：卢卡拉，卢卡拉，卢卡拉！

正午，传来消息，当天去卢卡拉的航班全部取消。人们默默地去把机票改签到第二天，然后纷纷回加德满都去了。登大山的人经历过太多的艰难，面对变故，虽然失望却没有喧闹和牢骚，克已忍耐，平静如水。我仗着已向上帝作过祷告，硬撑在机场到4PM，在确信不会有奇迹发生后，才回去加都。

动身回加德满都前，我前去办改签，但遇到了麻烦。改签必须向购票旅行社办理，我是通过国内朋友代买的票，不知旅行社是那家，又没有在尼泊尔可用的手机。在我略显无奈之时，那家航空公司的一小负责人，主动拿着我的机票去某办公室走了一趟，替我在机场办好了改签。尼泊尔人纯朴友善，不像西方人，有礼却无情；不像中国人，无礼还无情。读者如想去尼泊尔的，请准备好当地可用的手机或在当地买张SD卡，很有用的。

沙也布诗

 2013/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