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黄云腾

21岁的知北或许是第一位向我确认不会再去香港迪士尼的好友。“体验过一次就够了。”在她的口中， “香港旅游地标”与“支柱”并非多神圣不可亵渎的头衔。

和她持同样的想法的不止一人。过去一年是内地游客大规模退出香港经济舞台的一年。若干因素与煽风点火令“蝗虫”与“港灿”的称呼不绝于耳。致力于打造童话世界的迪士尼乐园未能从中保全。

自2012年起连续3年盈利后，2015年这家乐园出现亏损，亏损额达1.48亿港币。与此同时，游客访问人次降低9.3%，内地游客人次减少23%。减少超过80万人次。

内地游客锐减成最大原因

知北本人是主题乐园游玩的爱好者。她的足迹目前踏遍半个中国，其中全球最小的香港迪士尼乐园也未曾例外。现在在电视台实习的她经常能趁着出外景旅游，但她仍坚决否定了重返香港迪士尼乐园的假设。在她看来，这趟时隔近一年的旅程远不能用愉快来形容。

知北向我详细描述了她对这趟旅程的不满之处。取票机时好时坏；无需排队、可供即刻游玩的旅游项目乏善可陈。最重要的是她在里面不得不保持着战战兢 兢。由于她去的时间是暑假，距离占中事件爆发不过一年。为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她不得不下载了一个语音软件用以与本地人粤语交谈。而这种麻烦的情况让她 在一定程度上“不想再去第二次。”

毫无疑问，这与迪士尼美国本部的具体规划不同。迪士尼乐园是美国迪士尼公司的摇钱树之一，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称其为最为重要的经济支柱。自1955 年迪士尼公司开创迪士尼度假区这一产业模式以来，其在美国、巴黎、东京、香港等地生根发芽，并先后取得巨大的成功。在2015年迪士尼公司的财报中，迪士 尼乐园为母公司贡献了162美元的收入，占据公司总收入接近31%。

全球面积最小的香港迪士尼乐园一路历经坎坷。其海外第三家迪士尼主题乐园的名声未能对其有太大助益。2005年甫开幕，香港迪士尼乐园先后历经员工 大规模辞职与节假日拒客事件，其126公顷的占地面积也被诟病称“全球最细”。这使得香港迪士尼即使有着迪士尼这块金字招牌用以背书，其真正盈利仍拖延至 2012年才得以实现。

在香港开设迪士尼乐园，迪士尼希望瞄准的对象无疑正是中国市场。香港接壤华南地区，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中国最为富庶与发达的城市聚落与消费群体。香港 回归后为刺激经济发展，内地政府与香港自治区政府为维稳也乐见其成。时任中国国家副主席的曾庆红曾称，“过去人们常说香港是创业者的乐园，购物者天堂，希 望随着迪士尼乐园以及更多的文化娱乐设施的建成，香港进一步成为旅游者的胜地。”事实也的确证明，在后来开园近10年间，内地游客较之本地游客更能实现香 港迪士尼“不止来一次”的经营愿景。

但随着普通话与人民币在香港遭遇抵触与抗议，香港迪士尼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一方面，它仍需要大量的内地游客才能维持其126公顷面积的庞大运营；另一方面，其所处环境对内地游客的友好程度正在日渐下降。

现在，伴随着内地主题乐园市场的日渐成熟、与国际体量的竞争对手先后入主中国，香港迪士尼不得不开始正视其缺乏核心竞争力的事实。已经宣布落户北京 通州的环球主题乐园是与迪士尼齐名的世界三大主题乐园之一，无论是软硬件实力均不可小觑。据悉，环球主题乐园将争取在2019年前完工，届时将有望每年收 入到达80亿人民币，约合香港迪士尼在2012年鼎盛时期全部收入的两倍左右。

而更直接与无奈的威胁则来自一奶同胞的上海迪士尼。这座距离香港迪士尼距离不过1500多公里的主题乐园，现已从奥兰多与洛杉矶似的双子星彻底变为 争夺同一个子宫养分的双生儿。后者在今年6月的开幕将更像一出颇具仪式感的宣战仪式：香港迪士尼则必须在这场战争中至少打平面积为自己3倍、其拿出的票价 优惠也远胜于自己的强大对手，才能确保存活下去的胜算。

原本，这家乐园将作为迪士尼方面复制奥兰多与洛杉矶迪士尼乐园双子星的试验田，以用于与香港迪士尼遥相呼应，分别辐射中国日渐庞大的南方城市群与北方城市群。但在政治因素与中国民族文化背景的影响之下，其与香港迪士尼争夺客源、彼此压迫生存空间的情况或已无法避免。

上海迪士尼无疑占尽优势。其位于上海浦东，占地面积为香港迪士尼三倍。3小时交通所覆盖地区大多为中国的发达城市，包含接近3.3亿人口。更为重要的是，刨开手续复杂的港澳通行证不谈，上海迪士尼乐园日常票价仅为379元人民币，与香港迪士尼日常票价对比低了82元。

而更多希望复制迪士尼模式的主题乐园仍在不断崛起之中。根据《第一财经周刊》报道，在过去一年内，21家主题乐园在建、20家主题乐园宣布开业。除 开环球影城这样的国际项目，万达这样的多面手也开始加入主题乐园的建设队伍。在上海，与迪士尼存在着千丝万缕联系的CMC在去年置身战局。其董事长黎瑞刚 宣布与英国默林娱乐达成合作，宣布后者旗下风靡欧美的乐高乐园将在未来进驻上海。

港沪如何共赢并存？

不过，即使是对这趟旅行有些失望，知北仍然在当天迪士尼乐园的行程结束后发布了一条朋友圈：“游荡了一天，看烟花那会儿竟然差点哭了。少女心被沸腾了一天。没有刺激项目，行程单一而无聊。可还是喜欢。只是因为如此诚意的公园。”片刻之后，这条朋友圈获得了11个赞。

她向我详细阐述了香港迪士尼乐园在细节上的用心。“真的是细节。每个场景配哪种植物；很多样式不同的植物都是真的；护栏的装饰、灯光的设计、小场景的饰品、家装，以及歌舞剧等表演的体感和观感的协调，每个设计都是为了（让人更好地）置身其中。”

细节上把握得当的确能成为远涉重洋的主题乐园们制胜的关键。当前，即使中国主题乐园建设呈现狂飙突进之势，但其粗糙的赶工仍令主题乐园无法呈现良好 的感官体验。浙江安吉的Hello Kitty乐园是其中一例。由于缺乏相对成熟的管理与经营手段，网友甚至发文吐槽Hello Kitty乐园的表里不一，声称由于“不合常理的品牌宣传”、“平庸的游乐设施”、与“遇到过最令人难堪的食物”，“Hello Kitty 主题公园非常欠缺日本人对细节的专注”。

香港迪士尼乐园的优势则在于仍然有着相对庞大的文化体系予以背书。除开乐园基础设施全部由国外团队把关，迄今为止，迪士尼动画本部与旗下皮克斯工作 室仍保持着一年两到三部的动画长片的产出。在2010年收购漫威后，其所持有的钻石IP数量更实现了翻番。每次动画片的上映，都是对迪士尼品牌的加持。

在过去5年内，迪士尼的动画长片《冰雪奇缘》、《超能陆战队》在全球范围内获得成功，冰雪女王Elsa与机器人大白成为炙手可热的卡通人物。而按照迪士尼的惯例，这些具备强大粉丝基础的卡通人物无一例外将成为迪士尼乐园的元素之一。

在百度视频搜索中，“迪士尼乐园”作为关键词搜索的第一行视频里就有扮演Elsa的女性工作人员出场。在某种程度上，这就意味着迪士尼乐园作为打破动画与现实存在的可能性得到最大限度地保障，其竞争力也将远超于任何希望拷贝其成功模式的主题乐园。

不过，这仍是香港迪士尼与上海迪士尼所持有的共同优势。港沪之争若想得到奥兰多与洛杉矶式的理想局面，香港迪士尼乐园无疑需要转换枪头，换种打法。

自由投资人陈宇（他更为知名的或许是笔名“江南愤青”）在一篇文章中认为，沪港之争的背后有着十分明显的经济逻辑。香港经济持续下滑、内地在多年港台资本输入后开始反向输出，争夺经济存量。为最大程度保证我方利益，双方互相排斥、甚至断绝经济往来，都将在所难免。

香港迪士尼眼下最大的挑战即在于此。香港迪士尼必须将自己当做肩负多重角色的演员。就如当年奥兰多与洛杉矶从竞争对手成为卡住美国市场的关键棋子，香港迪士尼必须肩负与对岸文化的和解、自我特色的展示甚至文化传承的枢纽等多种职责。

而能否达成这一点，也将成为香港迪士尼乐园未来以何种形态存活的关键所在。转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