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琴

一把古董小提琴,两个音乐人的爱情,三代人的恩怨。
正文

浮城之恋 12

(2014-05-17 21:22:25) 下一个

也许我这一生做的坏事太多,所有的忏悔集结于胸,难以出口。我又想想,不忏悔也罢,想必上帝早知我心中纯念,不会为难我,直接放我进去,有时间, 不如想点方给妻儿留点遗书实在,让他们知道我的结局。可惜,我身上无纸笔,也无录音录像之物。血书于墙?没用!过虫洞后都变粉末了。可不是么?这 原本应异味冲天的垃圾箱,光洁如镜,干净得如高压灭菌锅。我万念俱灰,心想,莫若暗诵圣经,真心悔过,让这一路走得轻松些。

“起初神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说,诸水这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就造就空 气……水要聚在一起,使旱地露出来……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

诵到这,我心中格登一下。莫非这是神的启示?神造天造地造水造风造光造人造物,怎就忘了造声音,难道,神是无声的?这提醒了我,人可以造声的!我 摸 出那个微型电焊枪,用它在金属墙上敲,清脆的碰撞声音,能沿飞船壁传出很远。我用摩尔斯码敲出如下讯息:

短短 短长短短 短短长(ILU)
我,伊森.马丁, 于帝国38FB3C年于木星虫洞遇险,卒于星际邮轮劳伦斯号。请得闻此讯之人带传与我爱妻蕾拉。她的时空坐标 947AC23A3F,39B2F81024C03, FA983C2803B,C30867C85AAC.
短短 短长短短 短短长(ILU)

一道微弱的亮光, 从漏斗门上狭小的舷窗射入。我霍地跳起来,从舷窗望出去,舷窗外有雾,那是专门填充飞船间空隙的气溶胶,放气溶胶是过虫洞的最后准备了。雾中,有一艘小飞 船向这慢慢靠近,它的探照灯在扫描轮劳伦斯号。有人听见我的呼叫了!我有救了!那是一艘罗姆人的垃圾船!它的探照灯钉在漏斗门上,船身猛贴上来, 吸在漏斗门外。它伸出机械手臂,与漏斗门对接。快点救我!他们动作太慢了,没剩几分钟了,还来得及接我出去吗?

我很快发现不对劲,那些罗姆人根本不知道这垃圾箱里有人,直接转动了漏斗门开启阀门!怎么?在快穿越虫洞的时候,收垃圾?我魂飞魄散!阀门开放 后,我就在真空之中,会成爆米花的!刺耳的漏气声传来,我的耳膜刺痛,眼球要从眼窝中脱出。我急中生智,打着了手中的电焊枪,去焊阀门的滑轨。罗 姆人发觉阀门转不动了,加大了马力。

飞船的号角声,电焊枪的沙沙声,转轴的卡卡声,阀门的嘶嘶声,谱成一章悸心曲。

电焊枪冒出闪闪电光,舷窗外射进的晃晃灯光,照亮了漏斗门上的键盘, 我发现那密码键盘排列是四纵四横,不是垃圾箱开口的四横四纵!当时怎没想到呢?我怪笑着,随机按选了个垃圾箱开口数字,键入“13E7”,身后的一个垃圾 箱开口弹开了。我将电焊枪一扔,窜上垃圾箱开口,滚落在走廊上,反身锁上垃圾箱盖。特等舱,我来到了特等舱!还剩五秒!我冲向最近的一个客舱入 口。

奔跑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我祈祷:“客舱入口不要锁上!”

客舱根本没有装锁,手一拍就开了,我闪进去,再拍关上门。客舱很豪华,空空的,沿墙的沙发上没人,我扑过去坐下,胡乱捆上安全带。虫洞启动了!

我象一只竭力附着在日历上的蚂蚁,而这张日历又被人撕下,揉成一团,不知何扔向何方。我抓紧住伸手可及的东西,准备承受致命的冲撞。我睁大眼睛, 看不见眼前的事物,滚转的影像如哗哗乱翻的日历,一页一幅,宛如我生平的回放:

我被温暖的囊包着,吸着拇指,扳着脚丫。有只手隔着囊摸着我,凹进来一块,我用力蹬它, 凸出去一包。外面嗡嗡传来一声“哎哟!”

两个人头挨在一起,模糊看不清容貌,我伸手去够他们,嘴却被一个香喷喷的东西堵住。我快乐地吮吸它一阵,推开它,嘴又被强行堵上。“小坏蛋,吃奶 不老实,再吃几口!”

我爬到桌下,牙床痒得很,拿起爸爸落下的拖鞋磨牙,咬得好香。

我伸手去拿高高桌上的糖罐。糖罐滚下来,砸了我的头,我边哭边吃糖块。

我只吃邻桌小朋友的中午饭。

我上学路过河边,拾有斑纹的石头,迟到了,背着装满石头的重重书包,在教室门外罚站。

我跟大孩子们打架,打不过,被压在地上,一边求饶,一边偷偷将他们两人的鞋带绑在一起,接着叫:“老师来了!”他们吓跑,噗通两声。

我偷偷将口香糖粘在女孩子的头发上。

爷爷病重时问我:“你什么时候才听话啊?” 我回答:“我知道,你就喜欢看我淘气样!”

我考试不及格,从那以后,考试前天晚上,我都光顾学校的印刷厂和复制室。

去野营的时候,我半夜不睡,蒙着被子,打着手电,与室友传看手抄本。

邻居家老太太举着扫帚,将我们赶出她的漂亮花园。

大个子从水管上摔下来。

我将小小的老皮抛得高高的,落下又接住。 我说,这是在训练太空狗,准备送上火星。有次没接住,小老皮重重摔到地上。

我左手抱着打着石膏的老皮, 右手抱着一大块肉骨头,在人群中逃窜,警察在后面追。

我在田野上奔跑,老皮跟着,路旁,金黄的油菜花起伏。

我熬夜学习。我不睡,老皮也不睡。

奶奶的手枯瘦,放于胸前,紧紧握着爷爷年青时送她的头巾,上面素素的花,些许褪了色。她去见我的爷爷了。

妈妈身体探入舷窗,含泪拥抱我。我挥挥手,开着爸爸的旧飞船,带着老皮,飞到地球背面,上大学。

我在那个小树林里吻了那个女孩。

老皮死了, 混沌的两眼没合上。

电子元件商店的伙计都认识我。

那个女孩嫁人了, 不许我去她的婚礼。

我在新兵训练营的泥水里滚打。

我端着空了弹夹的枪,冲出了掩体。

狼烟之中,帝国的战士成片地倒下。叛军的据点灰飞烟灭,没有一个活口。

间谍飞船上,一复一日地,我看着舱外的几乎静止不动的星球,一边分析那传来的讯息,一边调试我的机器狗老皮。

奇怪的日全食,太阳中的阴影由大变小,溅落于太阳之中,激起狂虐的太阳风。

弹幕中,我背着战友,倒在母舰的甲板上。

医院里,美丽的护士们围着我,听我讲英雄的故事。

我坐在办公室里,整天无所事事。

我爱上另一个女孩子,娶了她。我摸着她大肚子, 她肚子上时不时凸出来一个包,里头有个小东西在蠕动。

我的儿子敲着他妹妹的头说:“妈妈听爸爸的,你得听我的。”

老皮出现在飞船上,眼睛一闪一闪。

油滑的小飞船,尾灯一闪一闪。

我在巨大的气压差冲击下,从漏斗门的阀门处,射向了太空,一动不动地飘着,身体膨胀得可怕。

一个青年女子,用罗姆语,在我耳边,轻语道:“哼嗯~!栋星可欧乌密阿丝俄当首因狄丝佐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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