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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两个皮箱，吻别妻子和孩子们，挠了挠机器狗老皮的头，登上去浮城的飞船。我买最便宜的船票，坐在最底舱，透过舷窗，看见他们冲飞船挥手，但 他们并不知道我坐在哪儿。我拿出一个小手电，不停地向他们发出“短短 短长短短 短短长”的闪光。这是古老的摩尔斯码“I L U", 代表“I love you"。我与妻子恋爱八年，最后你知我知，心意相通，两人约会时都没话好讲，牵着手就很满足。有一天，我俩牵手时，我在她的手心敲出这串信号，她说： “那是什么， 你捏得我好舒服。”我 告诉她摩尔码的意思，她很激动。我用车送她回家，她站在她的卧房窗前向我挥手，而我用车灯闪出“I L U”后离开她家。第二天，她答应嫁给我。自那以后，我俩曾用各种方式发出这串信号。特别是在吵了架之后，气得不想说话，这无言的信号便是和解的开 端。

妻子很敏感地捕捉到这个熟悉的信号，抱起四岁的女儿，更加用力地向我挥手, 同时给七岁的儿子指出我的方向。孩子们并不明白那闪光信号的意义，但他们都很兴奋，知道父亲在这了。儿子最兴奋，一直在跳，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 么大的飞 船。他回去一定会向他的同学们吹牛说：“我爸爸乘飞船去浮城了。”

在孩子们的眼里，去浮城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浮城是一个新兴的城市，很富，但很远。它处在的星系，在晴空的晚上，用最大号的光学望远镜也只能看 到一个灰影，而且你看到的光是一百万年以前发出的。当然，我并不需要一百万年才能 到那，最快只需要两天，因为这艘星际飞船将在不同的虫洞中穿梭，进行超光速之旅。穿过虫洞并不花太长时间，真正花时间的是排队等候。人工虫洞一般建在巨大 星体附 近，有利于稳定力场。我要经过的第一个虫洞在木星附近，听说近来那经常拥堵，好多飞船要绕木星几圈，直到虫洞开放。

浮城本身也在一个虫洞边上，而且那个虫洞最特别。第一，它是人造的，第二，它可控。浮城人发现了一种方法可以随意改变它的大小和 方位，甚 至可以一分为二，实现双向通航，通量大增，而且节省能源，收费大大降低，好多商用大型飞船特地绕道从那过，因为这条路径又便宜又快。浮城因此成为 一个重要的星际港口，日益人丁兴旺，财大气粗，渐渐地有脱离帝国联盟的意思。

妻子和孩子们只知道我是一个程序员，这次被公司派驻浮城一年，从事软件维护。他们当然舍不得 我 走，但我告诉他们，一年后回来，我会被提拔为项目经理，薪水加倍。妻子考虑到我的前途，也想到女儿明年上学后开支会更大，因此也同意了。其实，这些通通都 是假话， 我真正的职业是间谍，如果这也算一个职业的话。间谍的收入并不如人所想象得那么高，我们只有完成任务后才能有丰厚的提成。当然， 如果被发现处决，那就什么也没有了，家人只能得到以人寿保险形式发放的补偿。我自己其实也不想去浮城，一则因为远，二则任务太危险。

那天，科长将两份卷宗重重地拍到桌上，一份橙色封面，一份黑色封面，问我：“选哪个？” 橙色卷宗的任务是去监视一个星球，在它外太空轨道的间谍飞船上，一星期来回轮换，这样两年，好没劲！且不说那边呆在闷罐子里多么地无趣，那边敌人一个导弹 上来，我便与宇宙混为一体了，这边只是对外宣布，某某某因交通事故，平庸地玩完了。于是我翻开黑色卷宗，掉下一页纸，上面写着：浮城失踪员工名 单。我一 看，好家伙，大多是我们处的人，最近失踪的两个间谍就在一个月前。间谍失踪就意味着死亡。我放下黑色卷宗，去拿橙色的。科长将我 的手按在黑色卷宗上，目光炯炯，说，“局里找不到精通程序的人了……”我摇头。科长死死压着我的手，说:“你去！不然……” 我眉毛一扬，问：“怎讲？！” 科长看了看我手背上长长的伤疤，语气放软，说：“完成任务后，给……三十年工资……而且……而且可提前退休！“我心里一动， 想，如果功成而退，我就有本钱和时间专心地做我的机器人生意，不再干这种刀头头舔血的事，便说考虑考虑。结果，“考虑考虑”的后果是不得不去。我现在还不 知道在浮城具体任务是什么，到那后与人接头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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