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工夫,我们就到达我家的小区大门口,持枪的门卫放我们的车入内。
我家所在的小区在城边的山上, 那住的都是县里的干部。纪监委的干部住的更封闭些,明的有保安,暗的有便衣,院里的清洁工侧背着个大垃圾篓, 巡视着一尘不染的地面。
这小片的楼,一幢只有两家,是仿美式的联排两层别墅。我家住的那楼在山边,可俯览整个县城。楼前头是个很陡峭的坡,种满仙人掌和刺槐。
我妈早在家里等着我了。我们一进门,零食饮料水果就上了桌。寒暄片刻,罗警官与我开始办正事,也就是调 查我被打的情况。他问了我好多问题,比如,那几人长什么样,等等。我一一如实回答,有关二球的事,我也没有丝毫隐瞒。罗警官让我填 了一些表格,又让我在调查记录上签了字,起身告辞。我妈留他吃饭,他推说有事,驱车离开。
父亲破天荒地回家吃午饭。我们一家三口说笑着吃完。吃完饭 ,父亲将我妈支开,点了一支烟,坐在我对面,不说话,在烟雾后打量我,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地站起立正。
“坐下!” 他说。
我狡辩道:“我没打立正,我这是要去给您开窗,通通风。父亲,吸咽有害健康,更不能让别人被动吸烟!”
“不要开窗,我问你点私事。你可得老实回答。”他说。
“一,你和殷晴之间真的只是男女关系?”
我愣了半秒,随口回道:“是的。男女关系是主要矛盾。”
“那次要矛盾呢?”
“次要矛盾……?”我想了又想,想不出我和殷晴有何矛盾,又随口回道,“是合作演出的关系。”
“啊?讲讲?” 父亲手上的烟灰掉在裤腿上。他忙抖掉它。
我便将殷情的竖琴弹得如何之美,我如何与她忘情演奏D大调卡农的事,给父亲大讲特讲。
“哦。”
“你想不想听一听?我可以与殷晴表演给你看。父亲,你下午有没有空?”
“没空!”
“明天?”
“没空!”
“后天?”
“没空!” 父亲将烟头在烟灰缸中掐灭,又取了一只烟,在烟盒背面顿了顿,嘲讽道:“一天到晚只知唱唱跳跳!你这只枪口前发情的兔子,断了一个指头还没醒过来?”
发情的兔子!他也说我是发情的兔子!看来,我的确是我父亲的骨肉,骂我的词与我刚才自我解嘲时用的一样!
“你知道么?今天,你在那小树林刨坑埋下的断指,被人挖了出来。”
“谁?”
“薛梁的人。”
“断指呢?”
“他们原样埋了回去。”
“哇!你们相互监视得这么严?” 我叹道。
父亲坐直了身体,接着讲:“薛梁的集团与我们不共戴天。他们踢不走我们,我们也搬不动他们,就这么僵在这。你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这次回来, 他们 不大清楚你的底细。你在殷姑娘的琴行呆了一整晚,薛梁妒火中烧,找人将你办了,事后才知你是我儿子。敢顶风办纪监委的家属?他这是棋失一招。按现 在他们的处境,唯有和解对他们有利。”
“那为何你要我与薛梁和解?要告倒他!” 我不解。
“告倒他!?他有办法找个马仔抵罪。况且,你这破事由男女情事引起,不算重罪,杀伤力不大。”
“那和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我还是不解。
“陈天!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再问你一件私事,你也得老实回答!”
“是!父亲。你问吧。”
“听说,你和薛梁已达成和解了?”
“是的!”
“你的指头卖了几个钱?”
“现金七十万加两块地皮。”
父亲拿出计算器,算了一下,小声说:“不够!”
“不够?父亲,你觉得给得太少?他才开价四十万啊。”
“拿来?” 父亲伸出手。
“什么?”
“七十万在哪呢?”
“你要没收?”
“不没收,就过个目。”
我提来大背包,父亲取出现金一数,面色一暗,凶道:“少了五万!就花啦?”
“花了!”
父亲捋起了袖子,不声不吭地站起来,这是我要被暴打的前兆。
我一面向后退,一面解释:“父亲!我借了五万给二球,让他好好去开店。”
“哦?”父亲看了看天,想了想,说:“就是那个拿了五个果子的二球?好吧,我相信你。”
“父亲!你监听我电话!我抗议!”
“监听又怎样?你是我的儿子!”
“这手机我不用了!还给你!”
“你必须用它!”
“坚决不用!”
“你敢!?”
“哼,父亲!你不想让您儿子儿媳之间的情话给罗警官他们听个过瘾吧!万一,我不小心说了点,嗯,您认识我妈前的花边新闻,您还想不想在官场上 混 啦?”
“你敢?!”
我是我妈的听筒,我妈心里不高兴了,就来找我唠叨。她提过一个革命女同志与我父亲之间的轶事,凄凉地感慨,说,在我父亲心中,男倍儿兔永远是 男 倍儿 兔,不会成为男倍儿忘啊。我安慰她,说,抱在怀里的兔子就是男倍儿网,抱不着的兔子住月亮上,见不着就忘了。我妈叹口气,抹了把泪,怅咏道,海上 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啊。
父亲口气放软,说:“这个,我会给蔡蓉通个气,让你俩说话注意点。”
“谢谢您,父亲。我保证,我不会跟她讲一丁点男欢女爱的事!” 我心想,犯不着与他较真,我现在有的是钱,再去买个新手机与殷晴男欢女爱不就成了?说一句“我爱你”换一台手机也没问题!
“好,你记住了,办事的时候,一定要带着这个手机。罗警官会培训你,教你用其中的一些功能。”
“父亲,您让我去办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