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是刚来美国的时候,我们曾经在一个餐馆里打工。那时候大家都有一个英文名字,便于互相称呼,或者是客人称呼。他告诉我,他叫凯文。
在一起打工的日子是快乐的,餐馆有时候特别忙,也有时候不忙,忙的时候我们会互相帮忙,而不忙的时候,我们都会聚在一起聊天。
30来年以前来美国的人是没有什么钱的,打工似乎是每个人的必由之路。那时候大家都是买的旧车,所以在你要发动车的时候,车却说什么都不反应也是常有的事儿。那时候哪儿有钱叫人把车拖走去修理?都是大家互相帮忙,接送一下需要的人,然后等第二天有谁懂点车的人再帮忙修修车,能对付着再开起来就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时候挺难的,其实在当时,还真没有像现在想起来的时候感觉那么难过,也许是因为年轻,也许是因为来之前的生活也没有那么轻松吧。反正很多那时候的困难,现在想起来都是很难得的经历了。也因为那时候的一些经历,大家成为了今天难以结交下的好朋友,那种朋友,真的是从心里互相认可的。
我跟凯文的友谊可能就属于这样的吧。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们在餐馆里整整忙了一天了,再忙一会儿也许大家都挺不住了。下班了,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准备开车回家,赶紧休息。我坐在车里稳了稳神,刚刚准备出发呢,就听见有人敲我的车窗玻璃,吓了我一跳,那时候已经是快半夜了。
我仔细一看,是凯文。我摇下了车窗,他说:“琳达,我的车发动不起来了,马克今天能送我回去,但明天早上他不能接我,他建议他送我,你明天早上去接我一下,你看你方便吗?”马克也是我们一起打工的工友,他家住得比较远,而且跟凯文不在一条路上。我家里凯文住处不远,但他家比我家到餐馆远一点点。
我们只知道大概谁家住在哪里,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因为那时候没有时间互相串门呢。我想了想,与其第二天早上要去接他上班,不如今晚我顺路带他回去的更好,这样明天我也能顺利找到他家,不然我怎么知道他家到底住在哪里呢?那时候我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只靠家里电话,无法很准确地找到别人的住处的。
想到这里我说:“凯文,还是我今天送你回家吧,这样明天早上我接你也方便,至少我知道去哪里接你。马克家住得远,你让他走吧。”凯文听我这么说,非常高兴,一边跟我客气着:“那就麻烦你了,太好了,谢谢哈。”然后跑着去跟马克告别。
送凯文回家的路上,凯文一直安安静静的。我说:“凯文,你不太喜欢说话?”他说:“没有啊,我就是有点累了,也怕打搅你。”我心里想,也许他坐我开的车,有点不放心我的开车技术吧。因为他是一个非常谨小慎微的人,我们平日谈论起开车的笑话,他总是会告诫我们,开车必须要遵守交通规则,那时候他比我们这些人年龄稍微大几岁。
那以后,我还接送过他两次,已经记不得因为什么了。后来我和凯文好像熟悉了很多,他有时候会问我一些关于做太太的心理问题。那时候我也没有多大,而且对于这样的问题想得不多,只是尽我所能地回答他。有时候他会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是这样啊。”也有时候根本不出声。
打工的时光过得很快,我们这伙人很快各奔东西了。
那时候大家几乎都没有手机,互相留下的电话号码也都是家里的电话,住在公寓里的时间总不会太久,所以慢慢地大家的联系自然而然地就断了。
几年以后了,记得有一次我去中国超市买菜,意外地遇到了一个过去一起打工的工友戴安娜,跟她聊起来了我们的那伙朋友。马克大学毕业在纽约找到了工作,搬走了,丽萨嫁给了一个美国人,去了夏威夷,安娜大学毕业在加州找到了工作,也搬走了。
我突然想起了凯文。”戴安娜,你还记得凯文吗?“我问。”当然,谁能不记得他?他毕业后找了一份工作在洛杉矶,他去了那里,但前两年吧,他离婚了,自己又搬回了这里,就在咱们州的另外一个市里,这是前几天马克来这里出差,听马克说的。马克跟他一直有联系的。”“是吗?怎么会这样?”我有点吃惊。“他比咱们大,出来之前就结婚了,太太带着孩子后来的。听马克说,他们夫妻感情一直不怎么好,总是吵架。”戴安娜平静地讲着这些。我却突然想起来,跟凯文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问过我一些关于做太太的心理。也许那时候他们就有问题了。
见到戴安娜的时候,我们生活都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了,当然人也都变化了,虽然互相还说着“你一点都没变”的鼓励话,其实心里都明白,这些年的奋斗,还有岁月的洗礼,每个人都逃脱不掉地在变化着。
那天跟戴安娜在超市里坐着聊了很久,都是我们过去的那些人和事儿,现在想起来都感觉特别亲切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