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13 星期四
我一进病房就吐血。见到鲜血,一个护士大叫,“血栓!”另一个说,“快给医生打电话!”现在想来有些好笑,护士们应该知道血栓是手术可能的并发症之一,但万万想不通我为什么会把“血栓”吐出来。
我吐的时候正好先生和女儿走进病房,来到我床脚,我怕吓着他们,挥手让他们走开别看。
吐过之后,我又昏睡过去。感觉人们在我四周忙碌,输氧,吊瓶,血压和血氧监视。根据医嘱,吊瓶中加了止血药。手术后常用的防血栓的blood thinner不能用了,护士又给我的两腿加上了电泵帮助血液循环。
下午又吐了两次血。每次醒来,看到先生和女儿守在我的床边,心里觉得很安慰。
Dr.Sharma过来看我两次。护士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还在做第二台手术。手术结束她就赶过来了。令我不安的是,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大概4:30,Dr.Sharma带来了消化科的专家,还有ICU的医生。消化科医生说这种情况他们常见,Dr.Sharma才稍稍松了口气。几个人围在我的床边,我极度虚弱,昏昏欲睡,他们主要向我先生介绍情况。吐血应该是因为胃出血。他们估计胃出血可能是术前清胃的插管造成的。因为我的情况还算稳定,没有继续吐血,他们决定继续观察,希望止血药可以起作用。如果止血药不起作用,可以做胃镜检查同时修复创口。
Dr.Sharma不放心,特地等到晚些时候才下班,下班前又来看过我一次。我这时稍微清醒了些。我问她如果夜里有紧急情况,我先生是否可以联系她。她说,夜里的一切情况会由住院医生来处理。
晚上快8点时,护士换班。新接班的护士来看我。她是一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年轻的印度裔护士,好像比其他护士更活泼,爱说话。
她说,我叫Sonam,今晚是你的主管护士。然后她询问了我的姓名,生日和住址,以确认我的认知是否清晰。看着我的测试仪表,她欢快地说,“你的数据看着很好啊。”见到我女儿在床侧,她又问她多大了,在哪里上学。
我下午昏睡时就觉得病房里很吵,好像有另外两个病人。一个年纪大些的常常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声说话,女儿后来告诉我她是一个韩国老太太,不会说英语,耳背,所以要大声和她儿子还有护士讲话。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女孩子,一直在看视频,又不戴耳机,虽然声音不大,但屋里总是有些嗡嗡地不安静。
人在虚弱时好像忍耐力很差。我下午昏昏沉沉中曾抱怨过太吵,向护士要求换病房。我说,如果换房要多交钱,我们也可以。那个护士不悦地说,“That’s not the priority now. We need to focus on priority.” 意思是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止血。我心里有些隐隐地不快。
见到Sonam热情周到,我先生找机会再次要求换病房,她爽快地答应了。她首先提交申请,理由是,因为我的情况严重,需要把我安排在离护士台较近的房间,以便观察和护理。然后她又联系了搬运部门,晚些时候来帮助搬运。
我心里还有一件事。下午先生告诉我儿子买了周五晚上的机票,周末回来看我。我很欣慰也很期待。人在生病时特别想念亲人。昨晚视频时,我告诉了儿子今天手术的事。因为是常规手术,我们让他放心,没想到他马上就买了机票。
下午发生的一切,忽然让我深感生命的无常,我想和儿子说几句话。先生听说我要和儿子通话,起先很惊异。我说,只音频,不视频,不然会让他紧张。我打起精神,告诉儿子,手术一切正常,感谢他回来看我,我很高兴,辛苦他了,一路上小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句, 我爱他。
10点多,两个精干的小伙子帮助我转到507,病房就在护士台对面,两人间,我在靠门的床位。Sonam过来帮助安置好所有的仪表和插管。这时我才知道我原先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离护士台最远。
Sonam每半小时来给我测一次血压。她说,看看这数据,比年轻人都好。眼看时间渐晚,她替我关上灯,让我睡得踏实些。先生把女儿送回家,又回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我。
周围渐渐安静,夜好像渐渐睡熟了。
2022.10.14 星期五
大概夜里2:30,我感到一阵肚子疼,赶紧叫护士。
Sonam进到病房,我说,我想吐。她赶紧拿来盆,扶我起身,我吐出几大口血。
这时病房的灯大开,屋里恍如白昼。五六个护士围在我的床边,紧张地看着我,显然她们以前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夜一下子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