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小弋正准备和同学们一起离开,坐车去外地考场。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只把众人都惊得呆了。
小弋一下子觉得天昏地转站不住脚。她问来传话的同学:“确实吗?他们被关在哪儿?”
“听说关在城东的一个派出所。派出所打电话到学校,学校又打电话到系里,最后孙书记亲自带着辅导员陈老师去男生宿舍核实。好像孟磊知道很多情况。”
小弋一下子跳起来,把手上的书一扔就要跑出去。小齐拦住了她。“小弋,你可要想好了! 你要放弃了考TOEFL,可不能后悔。”
“我就是为了不后悔才要去救他。”小弋说着把她推开。小齐转身让了,眼看着小弋跑了出去。她摇摇头道:“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好好考TOEFL,还能让许斌多条活路。这下子两人都被毁了。”
韩忠本来要说什么,听到这话也就不言语了。
小齐转身对他说:“我们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小弋找到孟磊,求他和自己一起去看许斌。孟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换了几班车,到了城东,也找到了那个地处偏僻陋巷的小派出所。小弋见到警察,说自己是许斌的女朋友,要为他作证,他不可能是个流氓。
派出所就叫了两个女警来把她带到一间单独的屋子,边问边作记录。
于是,小弋就边哭边把两人这三年来所有事情都讲了。她哭得梨花带泪,痛断肝肠。那两个女警没有打断她,只让她不停地说,中间还出去几趟拿来湿毛巾让她搽脸。
最后小弋对她们说:“您们要不相信可以带我去检查。许斌真的是那个天下最笨最好的男人。您们想想,他连自己的女朋友都可以三年不碰,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烛夜,又怎么会随便调戏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呢?”
两个女警点点头,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然后让小弋签字,按了手印。随后小弋就被送出去,和孟磊一起坐在派出所门外等。
孟磊问:“你跟他们说些什么?为什么进去这么长时间?”
小弋不语,用脚踢着青石板上的小石子。
“哎,听天由命吧。”孟磊很气馁。
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两个警察总算和孙书记,还有辅导员陈老师带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学生出来了。那个女警看到小弋,就对许斌说:“小伙子,你有个不错的女朋友。要好好珍惜啊!”
孙书记带上他们几个一起走到街上,脸色很难看。他对江强和许斌厉声说:“两个人都回校吧!系里会开会讨论这件事,再宣布对你们的处分。”说完就和陈老师转身走了。
江强一脸轻松地站着,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他想,这次可能麻烦大了,搞不好会毕不了业。怎么办?所有的学校都要求他寄去最后一年的成绩和学位证书。嗨,到时也只好找人做点手脚了。他知道,学校里有不少门道,可以搞到盖公章的假成绩和假毕业证。他的成绩不用作假,做一个假毕业证也算不得什么。再说,反正他手上有一大把的人选,随便和一个人结了婚就可以出国去。处分是处分不了他的。想到这里,他心里好受多了。只是,对许斌还有一点小小的内疚。他偷偷瞟一眼许斌,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站着,对哭红两眼的小弋竟然无动于衷。
江强想,刚才女警的话明明有所指,好像是小弋救许斌出去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而且,许斌怎么可能对小弋无动于衷呢?
小弋看着许斌,眼泪直掉。她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因为书平的出现,许斌和她一定会甜蜜如初。今天一定也同去考TOEFL了,又怎么会在派出所被困一天?现在,许斌的前途完了,自己又没去考TOEFL,出国的路也就断了,怎么办呢?想到这里,她就去拉许斌的手。
“滚开!!”许斌一声大吼,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干什么?”孟磊挺身站在小弋旁边。
“滚开!我永远不想看到你,你也永远不要再来找我。”许斌对小弋吼着说:“我这辈子都毁在你手上。你困了我三年,整整三年!这三年里,”他贴近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干,只能神经病似的去读什么TOEFL。这三年,”他指着小弋,含着泪说,“你一天天只会在我面前装,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我怜你爱你,没了自我。最后,你看到了一个比我更高的人,一个美国的博士,马上就扑过去,厚颜无耻!”说着,他突然给了小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小弋脑袋偏到一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孟磊抓住他,喝道:“许斌,不许打人!”
小弋楞了一会儿,抬起右手抹去嘴角渗出来的血丝,缓缓转身,一双明眸盯住许斌,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许斌看到她的样子,又来了气,“你走啊,去找你的博士。既然你已经拿住了他,为什么又要来找我?你想让我忘不掉你吗?你想让两个男人为你决斗,都为你死吗?”
“许斌,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是小弋作证你才被放出来的!”
许斌的脸色突然变了,好像有东西刺了他一下,眼睛里显得惶恐。他挣扎地说:“就是这样我才讨厌她。总是一副为我牺牲的样子,其实呢,全是假的。都是为了要逼迫我作出牺牲,随了她的意!!”
小弋嘴唇哆嗦着,喉咙发出的声音低得象蚊子叫,可是众人还是听见了她的话:“我不出国了,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不要,我不要!”许斌咬着牙说,“你走!你走得远远的!我不爱你,从来都不爱,只是可怜你。”他的脸热了起来,手心开始发汗。
“许斌!你疯了!”江强也上前来拉住他,不许他往下说。
“这是真的!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三年来从来没有碰过她,就因为我不爱她!”
始料未及的一记拳头落在许斌脸上,那是孟磊出手了。接着,许斌也扭住了孟磊,两人拳来拳往,打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个人的身上脸上,都挂了彩。
江强吓得变了脸色:“你们两个不要命了!才出警局,又想再进去?”
只见小弋两眼直钩钩地走过江强身边,江强没有拉住,只急得在她身后叫道:“小弋,你不要乱来啊!”
看着小弋走远,许斌立刻收起了拳脚。孟磊一记重拳打在他脸上,嘴角被打破了,深处鲜血直流。他一下子倒在地上,痛苦地闭上眼。孟磊又踢了他胳膊一脚,他也毫无反应。眼泪从眼角留下来。
孟磊叫到:“起来!起来再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说着朝他大腿飞起一脚。
江强拉住孟磊:“别打了。他明明是让你不还手。你也住手吧。”
孟磊累得坐下,喘着气。
许斌一动不动,闭着眼让眼泪横流。
孟磊摇摇头,“你这是何苦呢!才把她逼走,就哭成这样。”
许斌抹了把泪,说道:“长痛不如短痛。我现在毕业都成问题,何必拖累她?”
小弋在街上走啊走,走累了,就跳上一辆公共汽车。她随着车在城里转呀转,不知转了多少圈。那个售票员盯着她好多次,见她只是愣愣地坐着,就没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小弋还是一动不动,愣愣地坐着。过了一段时间,另一个售票员走上车来,原来已经是早晨,售票员换班了。小弋还是呆坐着不动。早晨坐车的人很多,上上下下的,谁都没有注意她。
阳光越来越强,照得她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用手去遮着阳光,却碰到一位小伙子。只见他戴着耳机,腰上别着一个时髦的WALKMAN,在她身边坐下。
小伙子正听着那首《请跟我来》。小弋听到熟悉的旋律,仿佛又看到了许斌拍着手,听自己在台上唱歌。于是她和着旋律,大声唱了起来。
身边的小伙子听着不对劲,过会儿发现一车人都站起身来看着小弋,就把耳机摘下来,对她说:“小姐,你唱得太大声了。”
可是小弋仿佛没有听见,仍然自顾自地唱着。
一车人都在议论。那个小伙子叫到:“售票员同志,这女的好像疯了。”
小弋突然住了口,她把头靠在窗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我没疯。工学院,请问,工学院该怎么走?”
书平回自己宿舍的时候,看见小弋抱着头坐在地上,不由一惊。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书平忙扶住她。
她的两个眼圈都黑黑的,显得两个眼睛很大很空洞。她艰难地对书平笑笑,说:“我好困好累。可以在你这儿睡一天吗?”
“当然可以。”
于是小弋就进了楼,再进了门。然后一下子和衣躺在床上,倒头便睡。书平过去把窗帘拉上,房间里立刻暗了下来。
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书平有一些惊喜,又有一些意外。尽管他无数次幻想过她会在孤独柔弱的时候跑过来找他,扑进他怀里。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地发生,也没想过她会这样地绝望。
他想,她考完TOEFL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有这样大的转变?当绝望的她醒来的时候,会开出一朵新鲜的花朵,还是变成一块已死的朽木?他不敢猜想,只好等待。他坐在书桌旁看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一天就这样度过了。
傍晚的时候,书平出去了一趟。先在食堂里吃了饭,又去小吃部买了些蛋糕,准备小弋醒来后给她当晚餐。
他又回办公室去给徐老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小弋生病了,要在他这里养两天 。徐老师先是一惊,接着就笑着祝贺他,开了两句玩笑。书平笑着应了。
徐老师接着问他许斌出事了,他知不知道?书平老实说小弋什么都没对自己说。
于是徐老师就把事情简单讲了,告诉他系里的意思是,必须对许斌作点处分:可以毕业,但是不能发学位证书。最后她在电话里说:
“要不是小弋跑去派出所作证,说许斌三年都没有碰过她,许斌可能还要麻烦。至少,不会这么快放出来。小弋为了救许斌,放弃了考TOEFL,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书平,你真的抢了个宝贝,要好好把握啊!”
书平心里又惊又喜,高兴得就好像自己中了大彩。他谢了徐老师,放下电话,一路小跑回宿舍,仿佛脚下踩了云一般。
他轻轻推开门,小弋还在熟睡。书平没叫醒她,只坐在一旁从头到脚,仔细地审视她。他心里扑扑直跳,这是可能的吗?自己心仪的女孩,真的是一块无暇的璞玉?那么,他的一片苦心,也总算得到了回报。想到他已经给小弋请了假,现在众人都知她在自己这里,又想着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不由得开心起来。
到了夜里,见小弋仍然熟睡着,书平就把从国外带回的睡袋拿出来铺在地上,自己也是和衣而眠。
凌晨时分小弋渐渐睁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微弱的光线下看到屋里的摆设,特别是那一排洋酒,才清醒了过来。不知怎的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觉身上毫无异样衣服还在,才放了心。
这时她才看到,书平睡在地上,全身被被子裹起来。她想起身,可是一坐起来就头痛得受不了,于是又躺下。
昨天发生的事又一幕幕回到眼前,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被那一巴掌打得麻木,却没想到现在又开始一点点痛起来。想到他对自己说的那些绝情话,和那狠狠的一记耳光,她就恨不能死去。自己爱了三年的这个男人,这个她曾经的唯一依靠,竟然在众人面前如此羞辱她!想到现在众人都在嘲笑自己,就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永远不再出来。
看到书平,她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她能在书平这里永远躲下去吗?又该怎么和他相处呢?毕竟,自己和他认识的时间这么短,相见的次数又不多。
小弋知道,自己生命中那最快乐的三年是永远回不来了。她得想个法子,找块橡皮擦把许斌的影子从自己心里慢慢擦去,才能开始真正的生活。书平会是那个橡皮擦吗?一想到许斌,她又担心起来。不知系里最终会给他什么处分?自己应该回去。可是,回去后该怎么样面对许斌和众人呢?
书平醒来看到小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就关心地问:“你感觉怎么样?饿了吗?”
“我得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回去。你,可以送我回学校吗?”小弋揉着太阳穴说到。
书平想,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她回去。要是她听说了对许斌的处分,保不准又会作出点什么。于是他非常温柔地说:
“你看起来象生了场大病。来,先吃点东西,等天亮了我就带你去趟医院。”
小弋摇摇头:“不了。我吃点东西就回去。”
书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把她留住,至少一天。于是,他就拿出东西出来让她梳洗,吃饭。吃饭的时候,他把自己带回来的红酒都打开,摆了一桌。再拿出十几个杯子放在桌上。
小弋不解地问:“你这是做什么?这些东西好贵的。不要糟蹋了。”
书平递给她一杯酒。“来,祝贺你睡了一个好觉,康复得不错。”
小弋接过酒杯,抿了一口,觉得又苦又涩,不怎么喜欢。
“这是你第一次喝红酒把?”书平笑着说,“喝红酒也是出国的必修课。在国外差不多每天都会来点红酒,对身体很有好处。而且,喝红酒更是最起码的社交礼仪,你必须学的。来,我这里正好带回来十几种普通的红酒和甜点酒,你今天可以好好练习练习。”
小弋道:“我不会喝酒,这么多酒会喝醉的。我想一早就回去。”
“现在还早,才凌晨三点。怎么,你早晨有活动?”书平笑着问道。
小弋小声道:“没有。”
“那就好。你看,”书平把酒瓶递给她看,“这些红酒才只有十度,就像喝可乐一样。中国的白酒一般都是五六十度,至少也是三四十度。喝红酒是喝不醉的。”
于是,书平就教她如何区别各种酒,如何优雅地转着杯子,让香气和酒的颜色都传出来。小弋也很有兴趣地一一照做了。她想,既然要出国就必须认真去学,难得书平肯教她,她可不能让他失望。
看到她认真的态度,书平心里很高兴。他想,这绝不是块木头,而是棵小葡萄树。也许,用美国的葡萄酒能浇出一朵朵小花,然后结出灿烂的果实。
小弋感到浑身麻麻的,很舒服。心里也不再难受了。她笑了一下。原来,喝红酒还有这等妙处!于是就端着杯子,一饮而尽。书平笑她:“你不要喝得这么急,要一点一点地抿着嘴喝,就像喝咖啡一样。”
小弋傻笑着说:“这怎么能是一样呢?一个是伯牙鼓琴,知音难得,一个是附庸风雅,装点门面。”
“你的语文还不错,在你这个年龄算是难得的。”
“可惜,对出国一点用都没有。”小弋醉眼迷离地说。
书平笑笑,知道她慢慢喝醉了。听她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对出国的追求,他并不在意, 反而很喜欢她这种直率。他觉得,她就象一张白纸,正等着自己在上面随心所欲地描绘出一个完美的妻子。现在所缺的,只是一个进入正轨的浪漫时机。今天,会是两人关系上的转折吗?书平一边想着,一边和小弋边喝边聊。过了会儿,小弋支撑不住头一下子埋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他把她抱到床上,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心里被打动了,也对她增了怜爱。他想,这还是个纯洁的小姑娘,自己可不能吓着她,一定得先征服她的心。于是,他把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却不料她翻了个身,一把将他抱住,无限深情地说道:“许斌,要我吧,现在就要我吧。”
书平立刻变了脸色。他使劲把她的手一扔,就要起身离床。
小弋支撑着身体,一下又抓住了他的衣角。“亲爱的,你别走,我求你别走。”她一把抓住书平的手,急急地放进自己怀里,含着泪道:“你摸,你摸,你摸到了我的心吗?”她又扑上来抱住书平,“我爱你。我爱你。我要和你一起,我要你。” 说着,她火热的身子贴在他身上,尽情地,狂热地吻他。
书平心中虽然悲痛,身子却被她这股火热热的情欲烧得不能自己。听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这样深情地向另一个男人表白,他浑身一下子膨胀起来,充满了赤裸裸的征服欲。于是他一下子把她压在身下,把她的衣服扒掉。
小弋这一睡到下午才醒来。她睁开眼,看到书平的脸和自己平躺在一起,就有些惊恐,接着就明白了一切。她想哭,却发现自己口干干的,浑身疼痛,连眼泪也掉不下来。
她昨晚也不是全无意识,而是进入了一个梦幻世界。她清楚地记得,她和许斌在伊甸园里被爱神的力量悬浮在空间,相互爱恋,万般缠绵,进入一种永恒的太虚境界。现在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不是许斌,立刻觉得自己从天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可是她马上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因为这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应该是她唯一的男人。是她的那个魂牵梦绕的小爱人,狠狠地把她推开,而这个爱他的男人伸手把她接住了。
她转身过去,把背对着书平。书平无限眷恋地从后面抱住了她。然后,缓缓地从枕头下拿出一块白手绢,那上面有着鲜红的血迹。小弋触目惊心地看着。她想,那一定是昨晚从自己身体流出的处女的血。
书平温柔地吻着她,感激地说:“谢谢你,亲爱的,让我真的得到了一个无暇的处女之身。我要永远爱你,珍惜你。嫁给我吧,说你嫁给我。”
小弋只感到自己身上深深的疼痛和心里无尽的悲凉。她直起身,悲痛地说:
“你看中的就只有这个?你真的爱我这个人吗?”
书平把她转过来。四目相对,他发着誓说:“我发誓,我爱你直到永远。”
小弋的脑中飘过许斌四年前对自己在大桥上发的誓。“如果我许斌以后对小弋变心,就让我变成瞎子聋子瘸子不得好生,最后从这长江大桥上掉下去!”她一时愁肠百转,不由痴了。
书平见她眼中含泪,以为打动了她。于是又抱住她,要再一次重温昨晚的疯狂。他以前只是对她的纯洁痴迷,从没幻想过两人的性生活也会这般美好。而现在,他已经再也离不开她了。
他想,应该感激那个叫许斌的男孩,用爱浇灌了小弋,让这个女人浑身充满着对爱情奋不顾身的热情。他更应该感谢他,把小弋毫无瑕疵地保存下来,最后又义无反顾地让给了他。
(11)
最后这几个月里,除了上课开会,小弋都在工学院,和书平过起了平凡的小日子。两人商量,等小弋一毕业两人就领结婚证,然后一起飞到大洋彼岸去过快乐的日子。
小弋自从跟了书平,完全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不再为出国烦恼,为分配担心,连TOEFL,GRE也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她想,无论她和书平是怎样开始,结果总会是幸福的。
只是有一点:书平从不准她回学校过夜。她也就答应了。 她也不想去面对许斌和其他的同学,总是能避就避。事实上,除了江强主动和她说过一两句问候的话,其他同学对她都是阴阳怪气,敬而远之。
小弋有些伤心。不过,在学校里她在乎的从来就只有许斌一个。现在既然已没有了他,她跟这儿也就没关系了。
只有一次,书平和她一起回学校了一趟,是去给徐老师送行。
一走进那大杂院似的楼道,小弋就想起了和书平的第一次见面。她好像又看到那布帘下的一双皮鞋向她走来。虽然才短短的几个月,她的人生却在这里转了个身。那布帘前的风景是许斌握着她的手,相互依偎,纯情夜话;那布帘后,却变成了书平搂着她,在床上翻滚。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
一上了楼,就看见徐老师和一个头发斑白的男士在门前争吵。书平把小弋拉住了,示意两人就在楼梯上等。只见那个男士手里拿着个电炉子,瓦丝像是被烧断了。他对着徐老师嚷道:
“身为人民教师,更应该以身作则。你违反规定用大功率的电炉,害得全楼停电了一个小时,还不该罚款吗?”
徐老师求道:“师傅,您帮帮忙。罚款可以,200元实在是太多了。我一个月工资加补贴才只有六十元。”
“那又怎样?如果不杀一儆百,人人都象你这样,这楼就没法住了。”
“这楼本来就不该让人住。”徐老师气得指着脏乱的楼道说:“你看看,这像是人住的地方吗?说起来大家都是为人师表的高级知识分子,为学校兢兢业业地奉献,学校呢?就这样把我们塞在一个狗窝里。”她一把抢过那个电炉,“不就煮个面条!如果条件稍微好点有个公用的厨房,我会用电炉吗?这楼也是,一个电炉子都承受不起,还住了几十号人家!这是我的责任吗?我告诉你,我不会付这200元!”
小弋看到平时令人敬畏的徐老师竟然为了一个电炉和人对骂,心里很难过。她拉拉书平的手,示意他出去帮忙。书平就点了头。他走出去对那个管理员说:“就这么点事,也不用兴师动众吧!大家都是为学校奉献,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师傅,通融一下,少交点,意思一下就行了。”
“不行!制度是要人来遵守的。你交钱吧。今天要不收了这200元钱,我是不会走的。”
“好,我来交。”书平说着拿出钱包。
“不要,不要!怎么能让你来交?”徐老师扑过来止住了书平。她对管理员恶狠狠地说:“等在这里。”说着布帘一撩,走进门去,只一会就拿了二十张十元的钞票跑出来,狠狠地塞到管理员手上,“不就200元钱吗?我丈夫在美国一天工资就赚回来了。你嚣张什么?”
“这就对了。既然你有丈夫在国外挣钱,就该一早就把钱拿出来,啰嗦这么长时间干嘛?”
徐老师气得浑身打颤,发着狠说:“这种破学校,还呆着干吗?难怪人人都跑光了。”
和徐老师告别出来的时候,小弋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书平知她还在想着那个电炉,就握住她的手说:“别难过了。你不会遇到这种事的。我们马上就会出国过好日子去,不用在中国受委屈。”
小弋叹了口气说:“要是没遇到你,我可能就会象徐老师一样,在这样的狗窝里生活好几年,也许是一辈子。所以,”她把头靠在书平怀里,“你是我命里的恩人。”
书平笑了。他很高兴她这样知恩图报。“你也不要这样说。你是我的妻子。给你一个好生活是我的责任。”
小弋想,自己是幸运的。也许以前和许斌的感情只是她这辈子避不开的一次前缘。她和许斌必须要在这江边城市相遇,再相爱。然后,她注定会在那个布帘后遇上书平,为他转身然后并入他的轨道,从此和许斌再无交叉,越行越远。
因为马上就要分手,毕业前的活动空前增多。而小弋总是一如既往地避开。这天在系里开完毕业大会,小齐走上来通知她,明天上午要拍毕业照,希望她能来。然后还告诉她,班里每个人都定了一个毕业留言簿,问她要不要也买一个。
小弋
愣了一下,点了点
头。
虽说她一直在
小心翼翼地避开
许斌和众人,可是
这痛苦到底
还是来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那条白色的连衣裙找出来,穿在身上。在镜子中她看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不禁呆了。从前,她穿着这条白色的连衣裙,满脸稚气地拉着许斌的手,在校园的每个角落笑着跑着。而现在的她,被脱胎换骨变成了个女人,也永远失去了往日的纯真和欢笑。
她叹了口气把裙子脱了,换了件深色的短袖和长裙。
照完毕业照,她拿着自己的毕业簿,也像旁人一样去找每个同学写留言。他们班有六七个要出国,十几个读研究生,剩下的大都分回了各自的老家。韩忠和小齐都留了校,成为系主任的在职研究生。许斌被他父亲的大学要了去,就在他父亲系里做助教。
这几个月来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现在因为分别在即,突然都改变了对她的态度亲热起来,让小弋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也变得开心。众人在她的本子上写满了祝福的话,有的还真诚地约她在美国相见,江强写下了自己学校的联系地址。他的学校和书平要去的研究所相隔很远,但是江强说:“不远,不远!开车十几个小时就到了。我们可以常见。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开着车,横穿美国。”他很意气风发地在小弋的留言簿上写道:
来吧!
让我们一起征服美国,
创造我们璀璨的未来。
为小弋毕业留言 江强
1988年6月
小弋高兴地拿着本子到处让人给她留言,却不敢走近许斌,那个她最在乎也最应该为她留言的那个人。
孟磊走过来叫她:“小弋!”
小弋已经好久没和孟磊讲过话。这时见他穿了一件很庄重的衬衣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有些忸怩不安。
“和我一起去小花园走走,好吗?”孟磊背了个包,恳切地对她说。
小弋笑着点点头。她知道孟磊分回了他南方的老家,那个著名的侨乡城市。现在他自然是来告别的。他们曾经很亲近,现在孟磊一句话就把两人拉回到了从前的关系。小弋感慨地想,青葱时代的友谊,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断掉的。那么,初恋的情人呢?她和许斌,还能再面对面地说话吗?
孟磊和她走到一棵梧桐树下,站住了。他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是本金庸的《射雕英雄传》。
小弋笑了,她知道孟磊是个不折不扣的金庸迷。现在把他最心爱的书送给她,自然是视她如好朋友的表示。于是她高兴地接了书,打开,看见孟磊写下:
送给小弋 离别留念。 孟磊 1988年6月
“谢谢你。”小弋把书合上,却见孟磊又递上来一本一模一样的《射雕英雄传》,就不解地望着他。
孟磊对她说:“这本是我留给自己的。请你在书名下给我写点留言。”
小弋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一着,有些诧异。她打开书,一片黄页从书中掉下,孟磊马上珍惜地捡起,吹吹上面的土,重新放回书中。
小弋笑问道:“这片叶子好漂亮!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孟磊看看她,嘴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小弋见他举动奇怪,心想别又是和许斌有关,就闭了嘴,闷闷地不说话。孟磊也低着头不说话。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站着。只听得一阵微风吹过,两人头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过了一会,孟磊把那片叶子从书中取出,郑重地拿在手上,走到小弋面前。小弋看他一脸的认真,不由得担心起来。
孟磊把叶子轻轻放在她额前,说:“这片叶子,是从我爱的姑娘额头上掉下的。”他又把叶子放回自己手心,“可是,她自己从不知道,也不在乎这片树叶。只有我自己,把这片叶子象宝贝一般珍藏着。”
小弋隐隐觉得这好像与她有关。可是,这可能吗?
孟磊见她没有反应,叹了口气。他下定决心把一切都告诉她。从此就是天各一方了,他应该让她知道,曾经,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追随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黄蓉吗?”孟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不待小弋回答,他又说:“因为她身上,有你的影子。”
小弋脑中嗡嗡作响,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和孟磊相处的日子又清晰地回到眼前。难怪从前总觉得他对自己特别照顾,特别关心,总以为是因为许斌的缘故,却从未想到过他对自己还有如此想法。
“我一直都以为,许斌就是你的郭靖。看到你和他倾心相爱,我就在旁默默地祝福你们。你们一吵架,我也会急,马上为你们调解。本以为会等到你们两个成亲,我去作那个最开心的伴郎。可是现在,”他深深叹口气,“你们两个搞成这个样子,大家怕是要从此天各一方,世事两茫茫了。”
小弋的眼泪涌了上来,被孟磊深深地感动了。“孟磊!”
孟磊见一颗眼泪从她脸上滑下,就用手为她抹去。他安慰她说:“你不要哭。我可不是为了弄哭你才对你说这些话。我原以为,让你知道有这么个暗恋你的人,默默爱了你这么多年,你会很高兴的。”
“孟磊!”小弋忍不住哭起来。她想,自己真是一头蠢猪。原来这么多年来,身边除了许斌外还有一个默默爱她保护她的亲人。而自己竟然全无感觉!可惜的是,今天和他刚相认,却又要从此海角天涯。
孟磊看她悲痛,也不禁红了眼。他强笑着说:“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会误会的。你该不是被我感动,又要爱上我了吧?”
小弋知他玩笑,忍不住含着泪笑了。
孟磊看她笑就放了心,他把那本《射雕英雄传》拿出来,“哎,你别光顾着笑,还没给我留言呢。”
小弋把眼泪擦干了,接过书写下: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小弋 1988年6 月毕业留念。
然后她自责地说,“怎么办呢?我没有准备任何礼物,白白收了你的书。”
孟磊笑道:“你在美国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去拜访你。到时你和你的博士老公可得好好招待我。”
“真的?”小弋睁大了眼又惊又喜。“希望你快点来。”
孟磊笑着点点头。接着,他又严肃地对她说:“你和许斌,不能总是这样躲着对方,临别前应该好好谈一次。”见小弋不回答,孟磊就握着她的肩膀,诚恳地说: “听我的话,你一定要找他和他话别。他心里伤得比你重。如果你们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就永别,只怕他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小弋心痛地说:“我该怎么见他?对他说我要嫁给别人了?可能吗?”
孟磊对她说:“你不懂男人。他爱你,就会希望你过得比他好。你只要让他看到你开开心心地去嫁人,他也就放下了,开始他的新生活。你懂吗?你一定要让他放心。”
小弋点着头答应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弋却始终没法鼓起勇气去找许斌。这天是毕业离校的最后一日。她前晚一夜无眠,很早就起来了。
书平一直在旁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这些天她茶饭不思,彻夜不眠,当然都被他看在眼里,他也能猜到她每次彻夜不眠的原因。
书平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他知道在小弋的初夜,他被她当成了那个小男孩的替身才得到了她的童贞。初时他沉醉于胜利的喜悦还不在意,可是当他看到她为着他一次次痛苦失态,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越来越难过。再过几天两人就要领结婚证了,然后一起出国,可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事。想到这里,他笑着对小弋说,
“过几天就要领证了。今天我们去逛逛,把结婚礼服给买了吧。”
“不是出去再举行婚礼吗?我看,礼服就不用买了。”小弋急急地说,一心只想早点去学校。
“哪有新娘不想穿礼服的?就算只是领个证,也是一辈子的纪念。还是要穿正式点。”
“好吧!明天,明天我们去买,好吗?”小弋无法逃避,只好实话实说,“今天是毕业离校的最后一日,我得去和同学告个别。”
书平忍不住变了脸色说:“你不许出去!”
小弋从没见他发过火。以前的他总是一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样子。骤然见到他脸上的怒气,心里非常害怕。可是一想到孟磊对他说的话,她就增了勇气。她拉住书平的手恳求道:
“求你了,我必须去见他最后一面。只要让他看到我开开心心地去嫁人,他也就会放下了,开始他的新生活。你懂吗?”
书平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么成熟的话,好像自己不便反驳,更不便拒绝她的请求。好吧,自己和她一起去。可是一想到小弋保不准会在众人面前痛哭让自己丢了面子,他又踌躇起来。
“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了。我从来没求过你,你一定要答应我。我只去和他道个别,告诉他我现在生活得很开心,我希望他也活得开心。这样,就会让他放下,也让我自己放下过去的一切。好吗?”小弋眼巴巴地求他。
书平想,难不成自己还要逼她发毒誓吗?算了。“反正她是我的,我是她唯一的男人。”书平这样想着。就算她对着他哭哭鼻子,又会怎样呢?重要的是让她安心地嫁给自己,和自己开心地走。
于是他笑着对她说,“好吧!你去就是。记着,你是我的妻子,不能随便对着别的男人哭鼻子。”
“好的!”小弋高兴得抱着他头说,“谢谢你,亲爱的。”
小弋赶紧坐车去了学校,手里拿着那本留言簿,去许斌宿舍找他。
楼道里人走楼空,到处是散乱的包装纸和胶带。她走到门口,见门开着,就叫道:“许斌!许斌!”
只有韩忠在。他站起来,看见小弋,不禁一愣。
小弋没有看见许斌,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用发抖的声音问:“许-斌-呢?他——在吗?”
韩忠急道:“他刚走。你快点追,或许追得上。”
小弋掉头就跑。韩忠在她身后大叫:“后门!!他坐公共汽车回家。”眼看着她跑远了,韩忠摇头道:“哎,这两个人!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啊?”
小弋飞快地跑过一幢幢楼,跑过当年和许斌一起晒衣服的草坪,跑过学校的后门,再在街上飞奔着。她一颗心突突直跳,在心里不停地叫喊:“让我见到他!让我见到他!!”
许斌正和他父母还有妹妹在站台上说着话,每人手上都大包小包地拿着东西。汽车开到站,众人正要上车,突然听见有人大喊:“许斌!许斌!”就住了脚,朝外打量。
只见小弋飞奔而来,竭力嘶喊:“许斌!许斌!!”
众人见是她,立刻紧张起来,担心地看着许斌。
许斌看见小弋,一颗心高兴得跳起来。几天前孟磊告诉他,小弋会在毕业前来和他相见。所以他一直满怀希望地等在宿舍,一直等到最后一天。本来他都彻底绝望了,现在突然看见她这样不顾一切地向自己奔来,立刻开心得笑起来。
父母和妹妹见他如此,就叹了口气,转身避开了。
站台上,只有许斌一人站在那里,望着小弋开心地笑着。
小弋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站住,本来噙着眼泪,见他笑着,也就开心地笑了。相逢一笑泯恩仇,两人的点点恩怨突然间随风飘去,不留任何痕迹。
许斌母亲悄声对他父亲说:“这么对看着不行啊!你出去把斌儿拉开。”
“怎么拉?”许斌父亲摇头道,“命里的桃花劫啊”。
许斌的妹妹和小弋年龄相近,一直很谈得来。她说:“我看小弋还在爱着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哥哥非要和她分开。”
站台上,小弋还是和许斌相互笑着对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一时间小弋只盼望和许斌这样永远站下去,却又惊觉自己已是要嫁人的女人,于是就笑着对他说:“我就要出国了,也要结婚了。”
他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小弋心里一酸,又大声说:“你一定要好好过,找一个好老婆。”
许斌哈哈大笑,“当然!一定要找个好的,比你漂亮的。”
于是小弋放心了,她拿出留言簿来递给他:“你,帮我写点什么吧。”
许斌接过本子,想了想,在最后一页白纸上写下“37 X 27=?”就递给了她,没有签名。
小弋看着那行公式,一下子泪如泉涌。她想到四年前,自己和许斌在大桥上一起写下这个爱情公式,发誓要永远在一起;又想到一年前,自己对许斌写下这个公式,强迫他和自己永不分离。过去种种,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
许斌见她悲痛,就忙笑着说,“你别误会。我这是留给你的博士丈夫做的算术题。你猜,他能做得对吗?”
小弋忙为书平辩护:“当然。他的数学可比我强多了。我都会做,他怎么会做不出?”
许斌放心了,“那就好。告诉他,我把这么好的女孩让给他,他可要好好负责,做一个好丈夫。”
小弋心里又是一痛。她突然想问他一个自己在心里问了一千遍的问题,可是又不敢问。
许斌爽朗地笑着,对她挥了挥手:“你回去吧。谢谢你来看我,我知足了。”
小弋强笑着,“好吧,我等你上车了就走。”
这时正好下一班车开了过来,许斌对父母招招手,示意他们上车。小弋赶过去叫了声:“伯父,伯母!”
许斌父母都不理她,把许斌和他妹妹拉到一边,等下车的人都下光了再上车。
眼看着下车的人一个个下来,许斌扶着父母让他们和妹妹先上了车。然后他又对着小弋挥挥手,转身准备上车。
小弋想到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着他了,就突然控制不住,大叫一声,“许斌!”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许斌一下子回头也抱住了她。两人紧紧地抱着,不能分开。
许斌父母想要骂人,却被许斌妹妹挡住了,她把父母又拉下了车。车晃了一下开走了,把他们几个留在了站台。
许斌和小弋紧紧抱在一起,小弋眼泪直流,浸湿了许斌的衬衣。许斌妹妹也在旁痛哭。许斌父母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许斌柔声对她耳语;“不要哭了。马上就要嫁人了,这样多难看啊。”
小弋哭得更伤心。
许斌又笑着说:“别这样。我们又不是永别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常常通信,打电话吗可能太贵了我打不起,只有你打给我。”
小弋听到这些话,好受许多。她用手抹抹眼泪,抬起头看着他。一时间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被他打了一巴掌就跑去找书平。而现在,两人是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许斌像是读懂了她的心,对她又好像是对自己说:“你不用后悔,我也永不后悔。我们从前是爱人,以后是亲人。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是我的亲妹妹。”
小弋哭着直点头。
许斌又叮嘱她,“你以后在国外,凡事要多动脑子,不能只依靠丈夫。还有,不要总使小性子。你总要长大的,也该长大了。”
小弋想到从前在许斌身边的快乐日子,和现在的小心翼翼,又悔恨起来。
许斌见她模样,心知这样不行,自己一定要坚决。于是就笑着说:“你还是先走吧。我看着你走,你要再不走我父母就要晕倒了。”
许斌的父母脸色更难看,许斌妹妹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哭。小弋看着他父母的样子,心下歉意,就说:“好。我这就走了。”说着转了身,往回走。走几步又回头,看着许斌。许斌向她挥挥手,示意她走。
于是,小弋就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许斌妹妹哭着问;“哥,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分开?你们明明是相爱的。”
许斌没有答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使劲挤出一个笑容。直到看不到小弋,嘴角还是往上翘着,一滴眼泪却从他脸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