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父女俩都爱写,除了小升初为了应付命题作文,他逼迫我背诵作文书以外,他从没教过我怎么写东西,我俩也很少看对方写的东西。
他喜欢写散文、诗歌,发表过不少,还印过自己的诗集(亲朋好友间自己消化)。我只喜欢写小说,或者说写故事。近些年,大概退休无事,他发表了的东西,会给我照个相传过来,比如本文。我就可劲儿捧,算是我的隔空孝顺的方式之一吧:)
闲言少述,上正文。
爸爸的版本:
相会在枇杷树下
小时候看到一则故事,说明朝文人沈石田有一次收到友人送来的一盒礼物,并附有一信。信中说:“敬奉琵琶,望祈笑纳。”
沈打开盒子一看,却是一盒新鲜枇杷。他不禁失笑,回信给友人说:“承惠琵琶,开奁视之,听之无声,食之有味。”
送枇杷的人见信,十分羞愧,便作了一首打油诗自讽:“枇杷不是此琵琶,只怨当年识字差。若是琵琶能结果,满城箫管尽开花。”
故事真假无能力考证,只是知道枇杷是一种水果,琵琶是一种乐器,把这两者写错了很搞笑。但限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农村条件,我是既没见过琵琶,也未见过枇杷。只是一笑过后,记住了这个故事。
九十年代中期,我有幸到南京工作,单位分给我的公寓在一楼,门前有一颗不起眼的树,四五米高,我不认得。前任住户男主人在给我交钥匙的时候告诉我,这棵枇杷树是他十多年前栽的,品种好,在树根下上了不少农家肥,因此结果多,味道好。我当时并未想果多味好的事,只是想自家门前有了一棵一直想认识的枇杷树,而且所有权还归我家,真是一件巧事好事。我对这棵树也就多了几分关注。
枇杷树叶面呈深绿色,叶背面较浅,生有绒毛,四时不凋。农历十一月开小花,黄白色,不艳丽,花姿也不出众,不引人注目,从没人去欣赏枇杷花。到第二年三、四月结实,色青,有纤毛,后渐黄。琵琶秋萌冬花,春实夏熟,备四时之气,无其他树木相类似。果实、花与叶均可入药,有润肺化痰之效,治咳嗽的枇杷露就是以其叶为原料制成的。
枇杷成熟的时节,满树黄澄澄的,鸟儿们先来享受大餐。灰喜鹊是最馋的,几口就啄掉一个枇杷,还用粗哑的嗓子唤七大姑八大姨一道来吃。看它们吃得实在太多,我拿着拖把之类的东西在树下挥一挥赶一赶。可它们只顾吃不理你,等大概是吃饱了,便喳喳叫几声飞跑了,叫人又好气又好笑。白头翁却像文雅小姐,吃起来轻啄慢咽,来的数量少,食量又小,对这种文雅的食客,我们不驱赶,让其静静地啄食。
还有一种黑毛黄喙的鸟,喜欢在地面找种子、蚯蚓之类的东西吃,遇到因风吹落或被喜鹊啄掉到地面的熟枇杷,它们就捡吃掉,实是勤俭节约的鸟。剩下的果皮和碎渣,那是蚂蚁的美食,蚂蚁特喜欢吃甜食。
到了放学或周末,枇杷树下就更热闹了。小孩子们聚到了树下,从七八岁到十二三岁都有。高个子的孩子占优,一跳就能摘到长在低处的果子;个矮的孩子则找来树棍子敲打,起初也能敲几个,低处果子敲完了,树棍子不管用了;有的孩子还想用小石头、土块抛砸,谨慎的孩子就提醒,要是砸坏人家玻璃或砸到人就不好了。于是孩子们悻悻地扔掉小石头、土块,像鸟一样飞跑了。
等到枇杷真正成熟的季节,树上剩余的果子已经不多,摘下来邻居朋友们送一点,自家吃一点。因着这枇杷树,人、鸟和蚂蚁都各有所获,皆大欢喜,真是家有枇杷树,门庭不寂寞。那淡淡的甜甜的酸酸的枇杷味道过去已二十余载,当年在枇杷树下的孩子们也早已长大成人,想起过去那段不太富裕、充满情趣的岁月,心里也淡淡的酸酸的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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