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我参加自治区少年田径比赛时第一次见到老杨哥。我是地方体校的少年运动员,老杨哥是国家集训队的新秀。他回家探亲恰巧赶上比赛,对我们这些仰望他的少年们握一握手,说几句鼓励的话,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了。
老杨身体条件不错,主项三级跳远。他在国家田径队和辽宁的邹振先同住一个房间,两人个头差不多,年龄差不多,当时的运动成绩也差不多。杨哥还要帅一点,他略显腼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没有想到的是,两年多过后我考上体院77级,上学正好和老杨同班同学。老杨是个曾混过国家队的人,因此备受同学老师们注目。他有两条肌肉线条分明又粗又壮的大腿,有同学给老杨起了个外号“大马腿”。老杨的肌肉很不争气,三天两头地拉伤扭伤,从未在比赛中跳过好成绩。
老杨是一个好强的人,他随即把重心放到理论学习上来。老杨表情凝重,好象身负重任,有一种使命感的样子。人们看到老杨每天总是背一个大书包,图书馆,教室,实验室那些高大上的地方进进出出。两三年过去了,老杨的苦学进展缓慢,看进眼睛里面的多,记入头脑里面的少,融入思维里面的更少。
转眼到了毕业季节,老杨被分配到他的家乡省体委。但是老杨坚持报考研究生,同学们毕业都各奔东西了以后,老杨寄宿在学生会的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里长达2个月。老杨研究生考试名落孙山,老杨仰天长叹,别人觉得情理之中。
老杨随后赶赴省体委报道。老杨是那里的当地人有些人脉职场起点又高。仅仅3年后,大多数同学还在单位当沏茶倒水的小弟时,杨哥被任命为省体校校长兼体工二大队大队长。杨哥的前途颇为看好,同学们都为他高兴。
我80年代后期到他那里出差。见到的老杨哥并没有想象中的春风得意,他还是那样的表情凝重,眉头锁的更紧了。晚上我和老杨哥喝酒聊天,他说很多事情“运作”起来很困难的,当官不容易啊。
我有些不以为然地开导他,别忘了咱们干体育的底线就是图个三好(学生)。一个好身体,一个好心情,一副好下水(指伙食好,这在改开之前的中国非常重要),其它都是扯蛋。老杨大概不同意我的观点,但也不多说什么。理解万岁吧,走一个!
老杨心细如发,但并不十分敏感,在我看来那算是一个软肋。多年前我和老杨一起去看望在国家射箭队的一名老乡朋友。老杨要求老乡拿出工具箱中的胶条胶水,粘补他那双廉价破凉鞋。要知道当时射箭队的所有装备都是从美国进口的,贵重如金。我差一点没忍住,把他那双鞋扔到楼下去!
我出国以后有关老杨哥信息知道的少了。听其他同学说老杨虽然工作努力,事必躬亲,但是仕途却是澡盆里养王八,越来越抽抽,职务被调整成为副职。
老杨哥和嫂子的感情挺好。嫂子10来年前患了癌症,状况时好时坏,折腾了许多年。老杨倾全力悉心照料。老杨是个凡事放不下的人,工作家庭两头奔波,身心疲惫。
2012年老杨的生活到了一个节点(劫点),嫂子挨不过病痛终于撒手辞世了。老杨为了答谢亲朋好友多年来的支持。在饭店摆了几桌酒席。
傍晚时分,老杨哥在饭店门口拱手送别最后几个客人。突然,一辆轿车疾驰而来。老杨高大的身躯瞬间被撞倒了。一个该死的酒驾,老杨化作白鹤升去西天啦。
如有来生,我还要和老杨哥再推杯换盏,咱们只做一个“三好学生”就好。
祝我们大家都三好!
老杨追随太太而去,只是他们的亲人情何以堪。
苦命的老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