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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1977年的初夏,我插队所在的内蒙古巴盟乌拉特前旗牧业大队要把自己那所小学校改造一下。其实就是新建一排包括教室在内的平房,平整出一块操场。大队的几挂马车忙忙碌碌地向那里运送黄黏土,砖石木料。
我们大队的副队长负责小学建设工程。几个知青跟车运送建材,我当时则在坡下的大队菜园子干活,主要工作是“看园护青”。和队长闲聊时知道,我们大队找的是从南面陕西省府谷县穷困山村来的农民施工。队长感叹了一句,那些都是真正的“受苦人”啊(西北农民的代用词)。
过了些天,我们见到了这些来干活的受苦人。刚见他们时用震撼一词一点也不过份。十几个男人从20多到40来岁不等,由一个王姓汉子领队。他们油黑又精瘦,每人穿一身咣咣铛铛的旧衣库,有的人头上包一条黑乎乎的白毛巾。
另外不多一见的是,他们并没有像军人那样,背着被褥打成的背包卷,而是每人手里提一个背包大小的包袱,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府谷农民拘谨和诚惶诚恐的态度,好像谁都是他们的上帝。几分钱一包的劣质香烟,硬是往你手里塞。
这些农民睡在小学教室的地上,从队里牧草库里拉来牧草垫在地上(农民不敢要求,知青们坚持做的),那个包袱权当枕头,用啥当被子就不知道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府谷农民们就起来和泥脱土坯,砌墙施工,一直到太阳基本落山,不会少于12个小时的。塞外的太阳格外毒辣,民工们干活时浑身上下脱的赤条条的,只穿一条破裤头。有知青好奇问他们为啥不穿衣服?他们腼腆地笑笑说,干这种活儿,谁舍得费衣裤啊。
工期限定很紧的,在工期内,饭管饱吃,每天每人的工钱是1元人民币。王领队说,这些人是村子里最能干的人,是一家人的依靠。
队长吩咐我从菜园子里每天给府谷农民送一桶菜上来。我对队长说,菜园子里最近烂掉了成吨的菜,何不多给他们一些菜吃?队长并没有反对,只是说我们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待遇,不需要做的太过分。
教室建好了,工程结束。傍晚我们几个知青闲逛到大队部,见到几个府谷民工蹲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什么事让大男人们这么伤心?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我们队长不给他们工钱,又不说为什么。
几个知青一听很来气,直接走到队长家要问个究竟。队长解释说,他是想再留府谷民工们给我们大队干点儿活儿。白面馒头管饱,还有菜有肉,他们到哪里去找?(不额外给工钱)。我们敦促队长立即发钱,别的另说着。
往事历历在目。前不久报上说一些西北煤老板到北京抢房买豪车,其中提到了府谷人,但愿那里的人民彻底翻身过上了好日子。
的确,中国农民是最苦一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