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班里有个女孩儿叫高X君。小高虽然瘦小,但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上去蛮机灵。小高每天披头散发,长满了头虱子,脸从来不洗就到学校上学。小高的父亲原是个电工,一次严重事故,造成残疾,双手指蜷缩在一起,眼睛几近失明。小高的母亲没有文化,后来精神也有些失常,人称疯子。
小高上课从不用心,也不交作业,坐在那里玩耍。好心的女班主任老师,打来开水,给她洗头,拢荜虱子(虱卵)。老师给她开导,高X君你要好好学习给父母争口气啊,小高熟练地,带着浓浓的东北腔回答,“我爸是工伤,铁饭碗”,一讲就是好几年。
X君和我在一个课外学习小组,常来我家做作业。我母亲脾气急,又认识她父亲老高,曾经狠狠地批评过高X君。我父亲提醒我妈,出身不好,少说为佳。
我中学有个男同学叫阿弟,我们一生相处并不很多,但关系非常密切。他父母都是上海籍的工程师,虽然和我父母不是同一间工厂,但有工作关系。阿弟的父母对我很好,十分赞成儿子交我为友。
我初中二年级就离开了原学校,去了体校,后来插队,上大学。大学四年我都没有回过一次内蒙,阿弟和我偶尔写信交流一下。1983年,我回内蒙探望父母,自然也去看看老同学。二人见面十分高兴, 阿弟插队返城后,在他父亲工作的工厂里当工人(他父亲改革开放后提升为厂长),巧的是他正在筹备结婚。
当阿弟给我介绍他的准新娘时,我吃了一惊,新娘正是高X君。因为我脑子里有X君小时候的印象,心中有些不然。婚宴那天,阿弟邀请我和他去新娘家接新娘,据说新郎一般都是邀请最好的发小朋友同去。两人骑着自行车到了高家。高家的父亲当时已经双目失明,坐在床上说着程序性的嘱托话语,诸如,小两口互敬互爱,别打架,好好过日子之类。最后,老高叔叔突然问道我的近况,他说一直记得我的名字,让我心头一热。
高X君出落成了一个挺漂亮的姑娘。我这个发小阿弟,心地善良,但从世俗的眼光来看,并无多少可称赞之处。一个是我的发小朋友,一个是自幼相识的苦孩子,我打心眼里祝福他们恩爱幸福。
我回到北京后,又在我工作的大学接待了旅行结婚路径北京的小两口。阿弟的父母给予了他们最大的物质帮助,在我看来却是不可思议的。
他们结婚后,我和阿弟的联系少多了。大家各忙各的,1985年,阿弟两口子生了一个女儿,我还发信祝贺。
1992年我赴美留学,我哥送我去机场的途中,顺便告诉我,阿弟两口子刚刚离婚。
后来的许多年我都没有和阿弟联系,我哥说他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时好时坏。2012年,传来了阿弟患肝癌去世的消息。
阿弟的弟弟毛豆(毛头?),当年那个小跟屁虫,后来上了名校(82级),毕业回到了钢城。前些年当上了他父兄工作过的那个大厂的厂长。可惜的是,后来他们兄弟感情并不融洽。我去年回国时,毛豆打电话来要请我吃饭,我也谢绝了。毛豆在电话中说,他哥阿弟在弥留时还提到我,很念及当年那段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