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末的时候,约三五好友,去华盛顿DC附近进行了一趟三天两夜的长周末徒步。
第一天
一早就上路。导航虽说四个小时,但我们中间停下来两个小时,参观了盖兹堡国家军事公园Gettysburg National Military Park。
到达第一站,Catoctin群山公园徒步道起点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Catoctin公园位于马里兰州,是著名Blue Ridge Mountain蓝岭群山的一段,距离首都DC一小时左右车程。这里的步道很多,我们计划要走的Wolf Rock and Chimney Rock,顾名思义,趣点是一片远看像狼群的岩石堆,总共不到四英里。当天天色有些暗沉,气压很低,闷热潮湿。工作日的下午,步道上罕见旁人;我们几个为了去攀爬狼群岩,低头匆匆赶路。风从树梢上刮过,好像狼群在吹的魔笛,引着我们走向森林的深处,气氛略显诡异。
忽然,原本只是恰好能刮走暑热的风,变得气势汹汹,夹杂着雨滴,呼啸着迎头卷了上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眼见参天的树开始摇曳,前方的树枝嘎扎嘎扎地断裂落下,好像在为野狼王出场造势。人在狂风密林中无处可躲,我几次想往回逃,但同伴说,根据天气预报,今日无风无雨,所以尽量留在步道中间,加快步伐,尽早走出这片密林就没事了。果然,二十分钟后,树林又归于沉静,好像刚刚不小心闯到了魔幻世界而已。
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位瘦削的白胡子老头,他说已经自己在山里游荡一天了,好几条步道今天没有开放,因为“Joe”正在山中度假。联想到美国总统的传统度假基地Camp David 戴维营隐在Catoctin群山中;我们进山前停车时,也看到有开往另一个方向的车被警察路障拦住;难道白胡子所说的Joe就是拜登?
我们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出了林子。在Frederick镇上的旅馆办好入住后,上网搜一下总统行程,他果然在营里。据说,上任才九个月,拜登已经在营里累计待过32天了。
第二天
徒步马里兰州最著名的Billy Goat Trail。自己边爬着石头,边羡慕别人的漂流。
第三天
终于来到这次旅行的真正目的地——Harpers Ferry,哈里斯渡口。
这里是 Appalachian Trail (AT)阿巴拉契亚步道的总部所在地。AT步道贯穿美东地区十四个州,总长达两千多英里,每年都有三千多人试图挑战全程。虽然步道官方的半程标志距离此处还要往北七十多英里,位于宾州界内的Pine Grove Furnace,但哈里斯渡口是很多AT徒步者认定的精神上的中间点——到了这里,意味着行程过半。
我们这次不走AT路线,目标是Maryland Height马里兰高地。
把车停在镇子的火车站,过铁路桥,再沿Potomac河岸走一小段,就开始上山了。
本来到山顶来回也就五英里,但我们为了寻当年内战废墟古迹,生生在山里绕了一大圈。等到达最著名的观景台,我已经无力挤入人群照相,错过了留下许多美景照片机会。
回到镇上,还有时间在镇里闲逛一下。这个常住人口不到300人的小镇,位于西弗吉尼亚州境内最东端,与弗吉尼亚、马里兰州邻接,也是两条大河Potomac和Shenandoah的交汇处。这里曾经是美国铁路网的中心, Baltimore & Ohio铁路桥是连接南北方的唯一铁路线,还有连通华盛顿和俄亥俄州Chesapeake and Ohio运河。华盛顿与西部联系的电报线也经过此镇。
一七九六年,经第一任总统华盛顿建议,在这里建立了当时全国的第二个军工厂,大规模生产军事武器,因为只有这样优越的地理条件和位置,才能运输沉重的军火。于是,在内战爆发前,渡口已经变身为一座军事重镇。
回头望向铁路桥对面的蓝陵山脉,除了刚才登顶的马里兰高地,还看得见另外两个山头, Loudoun高地和Bolivar高地。这种盆地地形,易攻难守;如果山头守不住,就等于煮饺子一锅捞。
在南北战争期间,这里是最前沿的边界地区,加上军工生产和交通枢纽的位置,交战双方在这里发生多次激烈争夺,控制权先后易手十一次。最出名的一次,在Robert Lee李将军率领的南方军队攻击下,北方联邦军队一万两千多士兵集体投降,这个投降人数在美国军事史中创下纪录。
镇子沿山坡而建,除了上坡的几家餐饮店,下坡平滩被划入国家公园,整条石子路街区就像是一个大型露天博物馆,每一栋老建筑,兵工厂车间、杂货店、衣帽店等被尽量维持原址原貌,变成了展馆。
内战期间,这座罗马天主教堂为了避免战火,挂起英国国旗,以示中立。直到现在还在使用。
最著名的建筑物是John Brown's Fort,这个小堡垒内战中仅存的完好的军械库。神奇的是,从建成后的一百多年间,堡垒被转手、迁动数次;直到1968年,被国家公园买下,才重新迁回了原址附近。
当然,更为神奇的是John Brown这个人。他人生经历曲折,共有两次婚姻二十个孩子;受父亲影响,一直是激进的废奴主义者。十九世纪中期,美国蓄奴派和废奴派冲突不断。一八五六年,约翰为了给废奴派同伴复仇,带人杀了七个人,事发后进山当了游击队,到处寻机袭击蓄奴派据点。期间成立了一个秘密六人组织,也得到一些资金支持。三年后,他率领二十几人,其中包括5名黑人及他的两个儿子,突袭了哈里斯渡口这个联邦军火库。他受伤被捕后,被判处叛国罪、谋杀罪和煽动叛乱罪,成为美国建国后第一个被控叛国罪的人。
布朗留下了一段著名的遗言:”我现在坚信,只有用鲜血才能清洗这个罪恶土地的暴行。”将近四十年后,地球另一边,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我以我血荐轩辕”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这次行动的结果失败,但意义重大。布朗死后两年,内战正式爆发;又过了两年,林肯发表了《解放奴隶宣言》。纪念布朗的歌曲John Brown’s Body在内战期间广为流传,后来在其基础上改编成The Battle Hymn of the Republic《共和国战歌》,则成为人人都会哼唱的最著名的爱国歌曲。内战结束时,接受南方投降的北方将军,是约翰布朗好友的儿子。
二零一六年发行二十五美分硬币,就是铸有John Brown Fort图案的。
布朗领导了一场失败的奴隶起义,却巩固了自己在历史上的地位。对于这位激进分子的评价,历史界和文化界从来是起起落落,众口不一。对某些人来说,他是革命者、自由斗士和英雄。对其他人来说,他是无政府主义者、凶手和恐怖分子。
即使这个渡口小镇成立国家历史公园初衷是为了纪念约翰布朗,但遭到了南部一些组织的反对,后来公园方面只在真正的原址上,留下一个纪念他的石碑。
二零二零年,BLM反种族抗议活动全国此起彼伏之际,Showtime推出了根据同名小说改变的七集电视剧The Good Lord Bird聚焦约翰布朗一生,引起人们对种族、阶级、制度等新一轮思考。这个剧集获得了一系列,包括金球等,影视提名并赢得Primetime Emmy Awar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