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媛虽然和陈敏闹了点别扭,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听说陈敏做了手术在家休息,心里免不了担心,自然想着要去她家里探望,便匆匆收拾好东西,拎着那包枣子回了家。
回到家中才下午四点多钟,家中无人,秦媛到厨房的储藏间翻了翻,找出一大盒特级桂圆,看了看出厂日期和保质期,应该是过年期间刚买的;又把红枣倒出来一半,用报纸包好,剩下的小半袋红枣就放在了茶几上,自己拎着包好的红枣和桂圆去了陈敏家。
陈敏家住的单元楼就在张伟江家的后面,属于一样的两室一厅格局,两间卧室一大一小,大间住着陈敏的父母,小间陈敏住,陈敏还有一个哥哥,两年前去了日本留学,现不在家中。当初,秦媛家被撵出校长楼时,住的也是这样的房子。
秦媛敲过门后,就站在门外等着,过了一会,陈敏的母亲洪传玉来开的门,洪传玉是一个身材不高、皮肤偏黑的中年女人,身上有种小市民习气,秦媛对这一点尤其有些心理障碍,因此很少到陈敏家里来,平时和陈敏联系也只是打打电话,一般情况下都是陈敏去秦媛家里。
秦媛说明了来意,洪传玉很客气地将她让进了屋。
“陈敏在卫生间呢,秦媛你先坐一下啊。”洪传玉一边说一边将秦媛带来的礼品收好,特级桂圆显然让她满意,并没多说什么,而对于那包红枣,她倒是产生了好奇:“秦媛,你这红枣是哪来的?刚才彩云送来一包红枣,和你这个好像一样呢。”
秦媛这才知道洪彩云要红枣是为了陈敏:“哦,洪阿姨,这红枣是学生会的一个同学从家里带来分给我们大家的,是他自己家种的,又大又甜,我看比商店里卖的好,就给拿来了。”
“哦,是这样。看着是不错呢。”
两人正说着话,从卫生间里传出来两次冲马桶的声音,洪传玉急忙冲着卫生间喊道:“小敏,你在里面干什么,冲个马桶你要冲几遍啊!”
“咱家的马桶又堵了,根本冲不下去嘛,要不,你自己进来看!”卫生间里传来陈敏怒气冲冲的声音。
“这孩子!”洪传玉起身跑进卫生间,客厅里只剩下秦媛一个人。
紧接着,陈敏母女俩在卫生间的谈话透过虚掩的门肆无忌惮地飘进了客厅。
“最近这些天是怎么回事?马桶怎么总是堵?烦都烦死了!”从声音里就听得出,陈敏的心情糟透了。
“这不都是你爹弄的?他最近大便干燥,一拉屎就堵马桶。”伴随着抱怨声,同时传出的是使用工具疏通的声音。
“这不全怪你吗?本来我爸每天早上定时大便,好好的。你想省这点水,非不让人在家拉,非叫去单位上公共厕所,结果我爸干脆不拉了,现在我爸大便干燥了,拉一次,堵一次,搞得又费事又费水!”陈敏的抱怨声让秦媛忍不住想笑。
“这怎么能怨我呢?我什么时候说要省这点水了?这是因为咱们这房子的设计有问题,把个厕所放在房子中间,一拉屎,整个屋子都有味儿!我这才叫你爸去上公共厕所的。”洪传玉辩解道。
“厕所里不是装了抽风扇,多抽一会儿好了!”
“你说的倒轻巧,多抽一会儿,不要花电呀?”
“好!你又怕花电,又想省水,搞得现在天天通马桶,还满屋子臭烘烘的,你就舒服了!”
“行了!别在这儿鬼喊鬼叫的,秦媛来了,就在客厅呢,叫人笑话。”
“烦死人了!”
陈敏气呼呼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冲着坐在客厅的秦媛说了句:“哦,你来了,去我房间说话吧。”
这时,洪传玉的叮嘱声伴着冲水声从卫生间里传出:“你在床上躺着,盖好被子,别着凉,作下病。”
“知道。”陈敏答应着,带着秦媛进了她的小房间。
自打看见陈敏从卫生间里出来,秦媛就吓了一跳,是因为陈敏的穿着打扮完全就像是一个道道地地的中年老妇女,头上戴着一顶老太太式的绒线帽,把脑袋包的个严严实实,身上穿着一件厚重臃肿的蓝色大棉袄,脚上也是一双千层布底的老棉鞋。因为时令已是初春,又是在家中,完全没有必要穿成这幅模样,秦媛心想,陈敏动的阑尾炎手术虽然一向被称作小手术,可看她那模样真的是大伤了元气。
在陈敏的小房间里,秦媛坐在床边,看着半靠在床上,盖着棉被的陈敏,仅仅一个多月不见,陈敏简直判若两人,不仅脸色蜡黄,人也瘦了一圈,一点也不像一个多月前还笑逐颜开的那个好朋友。她觉得好心疼,难怪洪彩云说陈敏挺不好的,叫自己来看她,她想安慰陈敏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担心引起陈敏的不快,只好先说自己的不是:“那天都是我太任性了,咱们从小玩到大,你也知道我,我真不是冲你发脾气。”
“我知道。”
“你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叫你妈妈多做点好吃的给你。我给你带了红枣和桂圆,叫你妈妈给你煮红枣桂圆羹吧,我听说动手术伤元气呢。”秦媛说着,还是提到了引发两人矛盾的关键人物,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你和那个黄……”
“别提那个黄地主,一提起他,我就来气,那个臭流氓,知道我去了医院,人跑的连影子都找不到了,要是我哥还在国内,看不把他揪出来,臭揍一顿!”
秦媛听了陈敏的这番话,忍不住心中的义愤,火冒三丈地说道:“这阑尾炎又不是什么传染病、不治之症,至于吓得不见了踪影吗?可想那黄地主坏到何等程度。看电影那天,我不是就跟你说,离他远点嘛,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跟他分手就对了!”
“你那天跟我说的时候……。”秦媛没有听清陈敏下面说的话,不确定说的是“完了”还是“晚了”,便有些纳闷儿,当时的确是夜里十点多钟了,可说黄地主不好,是在早上还是在晚上,有什么不同吗?但她听得出陈敏话里流露出的无奈和难过。
于是,秦媛尽量把话说得轻松愉快一些:“你就安心把身体养好,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呀!别再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
陈敏伸出一只手来,去拉秦媛的手,秦媛只是觉得陈敏的手冰凉,难怪她穿这么多衣服,还盖着被,就赶紧用两只手帮她捂着。
陈敏说:“秦媛,你的手真暖和,你真挺好的。”
秦媛笑了:“你才知道我好呀!以后,咱们还是好朋友。”她拿出纸巾,想帮她把眼泪擦掉,陈敏接过去,自己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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