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那天,汪炳生和雷菲在总场礼堂举行了婚礼。自从我当完说客,两人关系发展顺利。不出一个月,汪炳生便调到水利科担任副科长。胡里洼今冬就要动手,所以他来的正是时候。老栾得知内情后,对我表示由衷的感谢。婚礼由石涛主持,新场不少同事都过来参加,为此专门派出一辆尤特。已经调到总场的几位速中旧友,自然也悉数光临。大家都尽量穿得体面些,唯有麻永昌敞着一件油渍麻花的棉袄就来了。我叫他换身干净点的,他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把棉袄翻过来重新穿上。
汪大愚和田秀英也来了。我离开新场不久,两人就结了婚;半年前,双双调往迎春林业局。四年未见,汪大愚变化不大,田秀英却活脱脱成了东北大嫂,周身上下粗了一圈。这也难怪,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那天她带来了一岁小女,两只大眼虎虎有生气,见谁都不发怵。雷菲喜欢得要命,抱在怀里就不撒手。最后还是老廖过来提醒她:“新娘子你该上场了,想要孩子也得先把婚结了才行。”惹得众人大笑。
老钟却见不着了。半年前,老钟被他的老首长调到喜马拉雅山脚的一个小气象站当站长去了。他家是青海的,那个地方虽像北大荒一样偏远,但让他更加习惯,家人也很快得以团聚。李克文有时会收到老钟的来信,感觉他有些寂寞。他在那里发展了一门手艺,每天把屋檐上的冰溜子取一个粗大的下来,雕刻成小人小动物,供儿子玩耍。老钟东跑西颠多年,如今终于安定了下来,不知他搞冰雕创作的时候,是否会怀念大湫洼的热闹日子?
大概沾上点婚礼的喜气,次日我就得了一个“对象”,是张敬文介绍的,名叫袁雪,原为农场文工队员,新近调到总场部当打字员。小张爱和文工队交往,以前就认识袁雪。李连升也知道她,一听小张说起,马上向我确认:“这姑娘不错,是总场医院袁大夫的女儿。你要得到她,可算有福了!”
李秘书的前任邢秘书人高马大,喜欢打篮球,有次比赛下来,头痛发烧,医生误判为感冒,结果很快就死了。事后查明是出血热。这病在农场时有发生,由于诊治乏术,死亡率颇高,现在居然弄到了“大内”之中,总场领导能不震惊吗?于是下令医院成立专家小组,由袁大夫挂帅,进行攻关。专家小组调查了周围地区的多起病例,最后掌握了病情发展规律,对症下药,大大降低了死亡率。袁大夫因此在垦区医务界颇有名气。打字室属于机要单位,他的女儿能够调入,也反映出他在总场部的地位。
不过我的这个“对象”,眼下还不能去掉引号,因为小张只说姑娘仰慕我的才学,希望我能帮助她提高文化——她初中毕业就上了艺校,虽然那里也教文化课,终究有些瞎对付。李秘书说:“这样也挺好,先培养一段时间感情。毕竟她才19岁,不能操之过急。”我觉得年龄差距较大,有些顾虑。李秘书笑道:“那有什么?再正常不过了!文工队的女孩子都想找岁数大的军官——成熟、有经济实力。二十郎当的毛头小伙子能靠得住吗?”
小张办事效率很高,次日晚7点就把人领来了。这是一个非常出众的姑娘。文工队的女孩子大都长得不差,我却没想到袁雪会这么好看。其实作为舞蹈演员,她的身材有些丰满了(适时转业乃明智之举),但作为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却是秾纤得衷。她的五官饱满而精致,让我想起在上海见过的一件“散花天女”的瓷像。她的头发非常浓密,一根乌黑发亮的大辫子直垂到腰际,然而并不显得累赘,这让我意识到她的个头不矮,双腿修长。我那时尚不知“性感”一词,但觉她的整个身体无比美好,令人心荡神摇。
不过她的神情还是一位小姑娘,双眸清亮,透出一股单纯认真劲儿,完全是慕名求学而来,这让我立时收住心猿意马,一本正经地传道授业。我为她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每周两个晚上,讲授语文和文学知识。第二次便是她一个人来,李秘书提前半小时就开溜了。但君子不欺暗室,我特意把门留出一道缝。
那天她穿了一件绛红色的上衣,头发有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气,不知用过什么肥皂。我准备了两只方凳,和她并排坐在桌前。听讲的时候,她脸上总是不自觉地泛起微笑,显出少女特有的温柔;如果遇到疑惑,则会轻蹙眉头,那副模样同样惹人怜爱。我感到惊奇:在这蛮荒之地,居然能有呵护得这么好的女孩,感觉从未受过任何伤害,想来她一定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后来一了解,岂但如此?她在家中是老小,上面还有一个年长五岁的哥哥,同样把她当心肝宝贝。彼时之人大都营养不良,女孩鲜有水灵的,像雷菲那样风里来雨里去的,只能永保劳动人民的本色。袁雪发育得如此完好,简直令人不可思议!看来袁大夫不光治疗出血热有水平,养女儿更加有一套。】
202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