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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快到了,队员们已在水利工地上奋战了三个月,确实需要休整一下。那些家里有老婆孩子的都急不可耐地要回大湫洼,石书记自己也有家眷在总场部,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再搞“春节大会战”了。过年前一周大家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打道回府,每个地窨子都弥漫着少有的愉悦欢快气氛。可我并不想辛辛苦苦跋涉几十里,就为了回去住那个马架子。我在大山里面已经呆惯了,所以留下来和十几个人一起看守工地。其实工地也没啥可看守的,白天过去转两圈就得了。大过年的,绝无小偷游民会钻到深山老林里来盗窃这些大铁疙瘩、大木杆子。我留下来是另有打算。
在水库工地经受了冰与火的洗礼,我的创作欲望变得越发强烈,难以按捺,必须尽快形诸文字。于是我打算利用春节假期,开笔写一部叫做《大荒无极》的长篇小说。这题目我挺喜欢,不俗,够粗犷,还带有几分神秘感。我准备根据几个月来形成的思路,拉出一个大纲,然后趁着状态正好,把若干比较出彩的场景率先写下来,以后再往里面添加其他情节和过渡性段落。我那时对电影文学有浓厚兴趣,买了一套《苏联电影剧本选》,经常翻阅,颇有心得,所以想利用剧本的一些手法进行创作。我希望这部小说具有良好的画面感,情节丰富,节奏明快,不拖泥带水。
除夕之夜,我一个人呆在地窨子里,把炉火烧得旺旺的,把马灯点得亮亮的,然后坐在桌前,铺开稿纸,写下“大荒无极”四个大字,庄严宣告了我几十年创作生涯的开始。先写“序曲”,一辆军用专列顶着暴风雪在北国边陲疾驶。接下来,第一幕是接待站,一群领队争吵着要汽车下农场;第二幕是群众大会,首长动员垦荒部队步行去农场;第三幕是“大北洼”,一群共青团员请战建新点,被桃花水围困,陷入绝境……。场面的设计和安排明显受了苏联初创时期那种特殊气氛的影响,这在当时的流行小说和电影里很容易感受到。我研究了这么多的苏联剧本,已经知道其中关窍,所以自然会用。整个故事编得很顺利,三天就把大纲搞出来了。
这部小说人物众多,既有高大全式的农场干部和工农群众,也有不少我所熟悉的小知识分子,尤其是后者,对我来说更具文学价值,因为我想表现他们如何在北大荒的艰苦环境中锻炼成长,逐渐摆脱小资产阶级的劣根性,最后成为坚强的革命战士。当然里面一定也要有意志薄弱者,我会给他们安排比较倒霉的结局,以使作品发人深省,具有社会教育意义。至于农场领导,必须保持光辉形象,石涛只能贡献一部分性格特征,我又从姜书记那里借来点,剩下的只能靠编了,把我对领导的美好希望全注入了进去。
小说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情节来源于我的亲身经历,三分之一是我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还有三分之一纯属虚构,所以真实感还是比较强的。但我仍然需要进行大量的文学加工,其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把原始情境改换成我需要的氛围,这有点像对黑白照片进行涂色处理,使其与我所追求的时代特征相吻合。就算现实中的照片是办丧事用的,我也可以把人像涂上口红和腮红,拿来办喜事。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就是这个道理。
春节那几天,我重点写了两个片段:一个是王震在密山万人大会上的讲话,那次大会我没有参加,但从别人那里拿到了会议记录,于是把我们的进点过程改成了响应号召徒步行军,这样更能表现战天斗地的革命豪情。另一个片段是“大北洼”新建点的生活,里面的很多素材都是从不同现实环境中挪用过来的,我把它们集中在一个马架子里,让主要人物悉数亮相,所以是一个全景式的描写,只不过搞得太闹腾,有点成了《七十二家房客》,这是我胃口过大造成的,写作后期做了调整。不过现在回头再看,反而觉得初稿更有意思。】
2019-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