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乱弹 — 第六十回 茉莉粉替去蔷薇硝 玖瑰露引来茯苓霜
我有一个梦
昨夜雨疏风骤,不知吹落了多少杏花,折断了多少杨柳?
爬起来胡乱梳洗一下,反正政老爷不在家,我又打扮给谁看呢!其实我更怕的是面对镜中自己一天天衰老憔悴的容颜!可气的是既没有人给我进贡,也没钱买高级的西洋化妆品!听彩云说大太太用的是夏奈尔,二太太用的是兰蔻,薛姨妈用的是欧莱雅。而我只能用官买的廉价胰子和劣质的铅粉!难怪她们虽然比我大很多,却个个看起来比我更年轻更光艳!咳,我命苦啊!
回想很多年前的那一天,我幸福地偎依在他怀里,静静地走在杏花春雨里,看莺飞燕舞,柳丝轻轻,碧水悠悠……那一刻我相信我是世界上最快乐最幸福的人!
后来,他如约娶了我。虽然是做妾,可我并不怨恨,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我什么都不在乎!不久,我就有喜了,那种喜悦和兴奋,只有作过人母的才能领会!我多么希望能生个漂漂亮亮的宝贝儿子啊,我也好借他的光,风光一番。所以怀孕期间,我忌了口,很多东西都不吃了。我原本最喜欢吃兔肉,但为了防止生个兔唇的儿子,就忍痛断了。至于驴肉、狗*肉更是免了,怕生个驴脾气,狗*骨头的儿子。我还每天坚持听高山流水、平沙落雁之类的古曲,那些小戏子们都被我折腾的烦透了。咳,谁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那段时光我真的好幸福,好陶醉!在我眼里一切都那么美丽,充满了希望。虽然不时也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和谗言咒语,但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我一心都扑在我未来的儿子身上,他将是我一生幸福的宝!
当接生婆说:“恭喜夫人,生了个千金!”老天哪!怎么是个女的呢?为什么不是个男的?!那一刻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彻底遗忘了分娩的疼痛!深深明白期望有多高,失望就有多深!
还好,这女儿长的很俊秀,人见人爱,多少减轻了我的失望之情。只是,他不再爱理我了,几乎从不到我屋里来,只有在太太那里受了恶气什么的,才气哄哄地在我这里胡乱宿一夜。府里上下的人都有意和我作对,各种大小活动都把我排除在外,根本没有机会融入“主流”。更可恨的是那该死的凤丫头竟然克扣我房里的月钱!可我又拿她没办法,她可是老太太和太太眼里的大红人啊!就连那些做事的下三烂的奴役们也是“看人下菜碟儿”,我好歹也是个姨娘啊,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啊!郁闷!可又没处诉说,只好在他来我屋里过夜时,向他哭诉、埋怨、臭骂那些婊*子养的臭娘们!
后来我惊喜地发现我又有了,当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兴奋了,更担心的又是个女儿,空欢喜一场。因此,也就没有做太多的“胎教”,更主要的还是大家都处处和我作对,没人赞助这笔巨额的“胎教”费。另外,那时太太已经生个如珍似宝的宝玉,大家都围着他转,老太太疼还疼不过来,哪有心思理我呢?!
终于生了个儿子,可惜长的奇丑无比!别说没法和宝玉比,就是和他姐姐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是做的什么孽啊?按说我长的如花似玉,他也相貌堂堂,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毛崽子呢?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一定是因为他每次来我屋里过夜时都是恶气冲冲的,而我也是怨气重重的,这两种恶浊之气混在一起,自然只会生出一个丑陋的儿子!你看我们最开始甜甜蜜蜜相爱的时候,就生出了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的探春;而满腹恶气、怨气时就生出了在他老子眼里都是“人物委琐,举止荒疏”的环儿!咳,也难为了这可怜的环儿!
我出身贫寒,在这贾府无权无势无地位;不像太太出身名门,在这贾府权贵势众,是实实在在的一把手!可我也向往荣华富贵,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我就不信这命,我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争取一定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像我年轻时俘虏政老爷的心一样!我有一个梦!一个引导我享受荣华富贵的梦!
我不甘心就这么卑贱地活下去,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这贾府的家产应该属于我和环儿的!因此,后来我就和马道婆密谋如何做掉宝玉和凤辣子。眼看就要成功了,我那时真的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和狂想!那一刻我在想以后如何教训那些曾经羞辱过我的婊*子们;如何花销那一块块白花花的银子…… 狗*屁!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一个和尚和道士给毁了!功亏一篑啊!
那次失败对我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不但损失了很多银两、衣服,害得后来我参加哥哥的葬礼都没衣服穿了,向黛玉的丫头雪雁借衣服,还被她巧舌给耍了一把,那个丢人啊!最重要的几乎彻底砸碎了我的梦!
后来老天又给了我一次绝好的机会,我怂恿环儿诬告宝玉强奸金钏未遂致其跳井身亡,政老爷气得差点把宝玉打死。偏偏老太太不早不晚赶到了,将宝玉从阎王殿里拉回来了。咳!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经过这两次打击后,我的心情越来越郁闷,稍微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要吵一吵。闹得最厉害的一次就是我哥哥死了,我那亲生的女儿硬是把原本给四十两银子的改成给二十两!你说这是什么事啊?!眼里还有没有你这老娘?!“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该替我出气才是。”偏偏她也踩我!这气如何咽得下?
我那亲女儿也时常说我“这么大年纪,行出来的事总不叫人敬伏。这是什么意思,值得吵一吵,并不留体统,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计算。这又是那起没脸面的奴才们的调停,作弄出个呆人替他们出气。”这不,前些因为茉莉粉的事又和那些戏子粉头狐媚子们厮打吵闹了一番。
其实,我何尝愿意那样呢?女儿啊,你可知道为娘心里的郁闷?我虽贵为姨娘,但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和为娘作对,都欺负为娘,你说我心理怎能平衡呢?!怎能不寻机报仇,出口恶气呢?!罢!罢!罢!!!说给你,你也未必懂!
春去春又来,眼看着我那曾经绚丽多彩的梦逐渐黯淡,越飘越远……
叹人间,富贵命中注定今方信!
远处的学堂里又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望着园里满地的杏花,正是: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我有一个梦,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圆的梦……
12/23/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