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从朝鲜前线秘密归国内幕 作者：赵 赓 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自1950年10月19日傍晚跨过鸭绿江赴朝作战，到1952年4月7日奉召归国，在这一年半的期间内，他曾经秘密从前线返回国内，还大闹军委会议。据《彭德怀自述》一书披露：彭德怀曾于1951年初，“利用短暂的几天时间（来回7天）回到北京，向毛主席报告了朝鲜战况和请示战略方针。”这次秘密归国不久，彭德怀因为意外染病，于1952年4月初奉命回国，离开了朝鲜战场。 战势所迫"大将军"烽火前线秘密归国 根据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指示，1950年12月31日至1951年1月8日，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发起第三次战役。除夕之夜，中朝军队向“联合国军”在三八线的防御阵地发起全线攻击，一举突入敌人防御的纵深。志愿军右翼集团与朝鲜人民军一个军团，于1月4日占领南朝鲜首府汉城。连遭打击的“联合国军”被迫后撤，中朝军队乘胜追击，一部分兵力渡过汉江向南追击逃敌，把战线向南推进80—110公里，将“联合国军”驱至三七线附近地区。 中朝军队向三八线以南作战取得的胜利，在国际上引起强烈反应，加重了美国当局和“联合国军”的失败情绪，加剧了美英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为挽回三次失败的影响，缓和内部矛盾，侵朝美军司令官李奇微指挥“联合国军”趁志愿军连续作战、极度疲劳、运输线延长、补给困难之时，集结23万余人的兵力，以大量飞机、坦克、火炮支援，于1951年1月25日在200公里的宽大战线上展开“霹雳行动”，向志愿军发起全线反攻。 此时，志愿军入朝连续三战，首批入朝的6个军的确已是兵疲马乏，伤亡减员很大。部队的老骨干几乎拼光了，国内原定补充的4万老兵、8万新兵还迟迟未到。一线部队不能打，后续部队又上不来。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尚在东北换装苏式武器，王近山率领第三兵团还在出川途中。东线宋时轮第九兵团冻伤减员太大，一时半会缓不过气来，尚在元山、咸兴一带休整，两个月内休想投入作战。在敌人大举进攻面前，彭德怀不得不拉出仅有的疲惫不堪的6个军和人民军3个军团迎战李奇微。两天后，美军主力沿水原至汉城公路两侧向汉城猛烈突击。当日，彭德怀向部队发出了“停止休整，准备作战”的命令。 其实，彭德怀早就预感到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的来临，在这场被迫进行的战役中，在美军的现代化武器面前，疲惫不堪、武器极差的志愿军将士将要付出重大代价。彭德怀在作战室背着手踱着步子喃喃自语道：“现在真的不好打呀，搞得不好要吃败仗的，李奇微只要大举进攻，刚刚被我占领的汉城肯定要丢！”他沉思片刻，向毛泽东发去一封电报，提出：“……可否以中朝两军拥护限期停战，人民军与志愿军北撤15—30公里”。另外，志愿军“最快亦须下月初旬，才能勉强出动。我暂时放弃仁川及桥头阵地，在国内外政治是否许可？”次日，毛泽东回电，不但不同意后撤，而且要求立即发动第四次战役，战役目标是更远的三六线。电文说：“我军没补充弹药也不是很大的困难，但集中全力向原州打下去，歼灭几部分美军及四五个南朝鲜师的力量是有的。”彭德怀看完电文心里暗暗叫苦，但毛泽东的命令是必须执行的。 在美军进攻势头正猛的情况下，彭德怀认为非回国一趟不可。一定要当面向毛泽东说清楚朝鲜战场的真实情况，一定要为志愿军争来必须的增援，部队打得太苦了。 1951年2月20日，心急如焚的彭德怀从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朝鲜前线秘密启程回国。21日清晨，在躲过美军数次空袭后，彭德怀的吉普车终于驶进了中国的边城安东（丹东）。随后，他登上了去北京的飞机。飞机在沈阳加油，前来迎接的东北军政首长们请他吃饭休息，彭德怀站在飞机旁发呆，只说了一句：“我不累，不要管我，我不吃也不睡。”飞机加油后立刻起飞。当日下午1时许，彭德怀一下飞机就驱车直奔中南海。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告诉他，毛主席在西郊玉泉山静明园（新六所）。彭德怀赶到时，毛泽东因通宵办公刚刚入睡，卫士拦住了彭德怀。彭德怀一听急了，眼一瞪，伸手就把卫士和工作人员全推到一边说：“我有急事向主席汇报！”然后大步走进毛泽东的卧室. 毛泽东此时也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声，一见是彭德怀，无奈地叹口气说：“也只有你彭德怀才在人家睡觉的时候跑进来提意见。”被惊起的毛泽东，立即披衣与他相携入座。听说彭德怀一路没吃一顿饭，毛泽东挥手吩咐道：“去吃饭，你不吃，我不听汇报。”匆匆用过饭，彭德怀向毛泽东汇报的第一句话就是：“主席，前线的困难是难以想像的，你们坐在城里，很难体会得到。”然后，他详细地陈述了战场上的严酷困难，仔细阐明了不能速胜的理由，并力主将汉江南岸处于背水不利地位的志愿军第五十军迅速撤入北岸。汇报末尾彭德怀还看了毛泽东一眼，说：“我又乱放炮了！” 毛泽东认真倾听了彭德怀的汇报后，神情严肃，他对彭德怀说：“你说的对，身在后方总不能有前线的切身体会呀。”接着，他说出了彭德怀最想听的话：“能速胜则速胜，不能速胜则缓胜，不可强求。”彭德怀长出一口气，只要毛泽东能转变观点，给前线指挥员一个机动明确的方针，许多事情就好办了。但是，还有一件更难启齿的事最终还得向毛泽东开口。彭德怀语调沉重地说：“主席，岸英牺牲了，怪我没有保护好他……”毛泽东沉默地吸着烟，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最后才叹息一声说：“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辞别毛泽东，彭德怀来到中央军委给他安排的住处，朱德闻讯前来探望。看到彭德怀满身征尘，朱德温厚有加地说：“洗个热水澡吧，苦了你了！”“洗什么澡啊，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彭德怀回答。朱德坐了片刻起身离去。过了一会，他拿了几件虽然很旧、但却很干净的衣服对彭德怀说：“是我的，合身吗？”彭德怀接过去看也不看便点头道：“蛮好的！” 出席会议“大将冲冠怒，惊醒梦里人” 回国第二天，彭德怀就开始找各方领导谈支援前线的问题。 回国第三天，彭德怀直接找到苏联驻华军事总顾问沙哈罗夫大将，希望苏联能向志愿军提供空中支援并大规模掩护志愿军后勤补给线。但是哈罗夫却重弹斯大林“苏联不宜介入朝鲜战争”的老调，彭德怀愤怒之极拂袖而去。 　回国第四天，周恩来主持召开了军委扩大会。与会的是军委各总部、各军兵种和国务院有关部门的领导，共同讨论如何有效支援志愿军的问题。彭德怀出席了会议并介绍了朝鲜前线的战况。当提到支援前线作战时，一些领导开始强调自己部门的困难，如“国内的机构才刚刚建立，困难重重……”彭德怀听后拍案而起，大声说：“这也困难，那也难办，你们整天干的是什么？我看就是你们知道爱国！难道几十万志愿军战士是猪？他们不知道爱国吗？你们到朝鲜前线看看，战士住的什么，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这些可爱的战士在敌人飞机坦克大炮的轮番轰炸下，就趴在雪地里忍饥挨冻，抗击敌人的猛烈进攻。美军士兵在雪地上铺条毯子趴在上面开枪，我们的战士却赤着脚在零下四十度追击敌人，脚都冻黑了，用手一扒拉，肉就掉下来露出骨头，他们这还不是为了保卫国家吗？” 会场肃然，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彭德怀语带哽咽的怒吼：“整个北朝鲜由于战争的破坏，物资粮食根本无法就地解决，现在第一线的部队缺粮缺菜缺衣的现象相当普遍，其艰苦程度甚至超过红军长征，那段时期……难道国内就不能采取紧急措施了吗？”与会的许多人都曾经历过长征，其中有不少人还是彭德怀 的老部下。当听到现在朝鲜前线竟比长征时还苦，他们都被深深震撼了。片刻后，周恩来轻咳一声打破了沉寂。他很理解彭德怀的焦急心情，说：“志愿军在彭老总领导下，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取得许多胜利，值得我们后方的每个人学习，我们后方的工作做得不够好，要继续克服改进，有些具体困难前方同志不了解，这是我们通气不够，说明不够。”随后，周恩来从国家全局的困难讲了三总部所遇的困难、所做的努力。当彭德怀听到国家已将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六十以上都用到抗美援朝上时，颇感意外。除了介绍客观情况，周恩来没有一句责怪彭德怀大发脾气。彭德怀知道，周恩来在历史上党内职务一度比毛泽东还高，连毛泽东都很尊重他、倚重他。论职务、论资格，总理也一直是自己的上级，他意识到刚才在周恩来面前骂人是很不妥的。在讲完客观情况后，周恩来将彭德怀的要求逐项作了落实，然后问彭德怀：“彭老总，这样安排满意了吗？”心怀愧疚的彭德怀连声答道：“我代表志愿军将士感谢大家！” 彭德怀大闹北京城，毛泽东知道后只淡淡说了一句：“大将冲冠怒，惊醒梦里人，不是坏事！” 意外染病 彭德怀挥别战友归国！ 3月1日，彭德怀重返前线，他的这次回国促使中央火速做出了一系列增援前线的决定——补充西线部队的5万新兵7000老兵立即日夜兼程奔向朝鲜；补充东线十九兵团的4万多兵员随身携带三个师的苏式装备开始拔营出发；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迅速开往前线；王近山率领的第三兵团也已出川向东北进发；空军到朝鲜修机场（因美军飞机轰炸，最终没有修成，志愿军机场仍在国内东北）；炮兵立刻出动1个高炮师1个战防师3个火箭炮团和两个榴弹炮团；5500辆即将到达中国的苏制汽车分给志愿军4000辆；东北准备10万张病床收治伤员……' 1952年初春，中国人民志愿军医生在给彭德怀做体检时，发现他头上长了个小瘤，良恶难辨，担心是癌肿块。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得知消息后，立即让彭德怀回国治疗，同时主持中央军委工作。志愿军司令员一职由陈赓代理。 提到赫赫有名的陈赓将军，谁都知道他在国民革命军第二次东征广东军阀陈炯明时救过蒋介石的命，在红军长征过草地时他救过周恩来的命，曾是黄埔一期生，被誉为“黄埔三杰”之一。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战功赫赫。这次陈赓到朝鲜是彭德怀点的将。当时，陈赓正作为中国军事顾问，在越南民主共和国北部的丛林中秘密协助胡志明、武元甲，指挥越盟游击队发起边界战役。总参谋部根据毛泽东的指示电告彭德怀，请他挑一个人。彭德怀的回答是：“谁也不要，就要陈赓！”彭德怀深知陈赓有着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和特立独行的人格，他由衷喜爱这员传奇名将，两人之间有种英雄相惜之感。据说“天不怕、地不怕、鬼不怕”的陈赓将军，一生只怕两个人：国民党怕廖仲恺，共产党怕彭德怀。彭德怀秉性刚烈，脾气一上来的确令人生畏，这是人所共知的。陈赓接到命令，立即从越北直抵朝鲜。 　经毛泽东签署的中共中央军委调彭德怀回国的命令已正式下达。归国前，彭德怀在朝鲜最后一次大会众将，各军首长飞驰志愿军总部驻地桧仓。在此次会议上，彭德怀做出了他离开朝鲜前最后一个重要的军事决定，他命令志愿军战略预备队第十五军开上前线，接下第二十六军在五圣山、斗流峰、西方山一线的防御。这是志愿军统帅彭德怀在朝鲜所作的最后一次作战部署。 会后，彭德怀单独留下了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彭德怀把秦基伟带到地图边，指着五圣山说：“五圣山是朝鲜中线门户，失掉五圣山，我们将后退二百公里无险可守。”彭德怀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秦基伟说：“你要记住，谁丢了五圣山，谁就要对朝鲜的历史负责！”秦基伟凛然答道：“有十五军在，就有五圣山在！”彭德怀是放心地离开朝鲜战场的，可以欣慰地说，他基本上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将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国所纠集的16国联军和南朝鲜军从鸭绿江边打退到三八线，现在战线已经彻底稳定了。 1952年4月7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统帅彭德怀挥别朝鲜战场的战友归国。当他再一次回到朝鲜时，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朝鲜签署停战协定。 （摘自《党史纵横》2012年第1期）http://www.hami.gov.cn/10011/10011/10204/2012/25432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