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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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故事:枪击和地震,哪个会来的更快?

(2019-07-16 11:36:24) 下一个


病房故事:枪击和地震,哪个会来的更快?

美国独立节,刚刚在病房里经历了多发性地震后,我们脆弱的心脏又经历了一次枪战的惊险。

周五晚上离八点还有几分钟,从医院的停车场到急诊室几步之遥,地上叭哒叭哒滴满了鲜血,一个年轻男子用手护着左颈部踉跄地从车上下来,直奔医院的急诊室,呼啸而致的警车立刻围住了医院,天上的晚霞不协调地投射在地下的血迹里,粘连成斑,令人心悸。一个个科室接到医院接线员打来的紧急电话,“冰冻医院(戒严),情况有待进一步跟踪。”医护人员立即关上了所有病房的门,关上了科室的大门,灯光拧到最暗点。正值病房探望时间,所有的人都不能进出,不可以流动,大家锁定在同一地点。

有人开始紧张、害怕和烦躁,不安地打听怎么回事?也有人不断地往家里打电话。

一小时后,医院huddle,接到nursing supervisor给出的警察报告,病人并非帮派分子,他是一个无辜受害者,在驾车途中中弹。好险啊,子弹射进受害者的锁骨上窝,向内颈动脉,向上脑袋,向下心脏,不知道是上苍有眼,还是射击者存心留他一命?这个37岁的年轻人生命并无大碍。不过医生决定暂不取出弹壳,这莫名其妙的子弹就留在他的体内。而他那辆Chevrolet Suburban一侧已被射击的千苍百孔。

很快地方新闻报道,位于洛杉矶县的拉朋地市(La Puente),再次发生枪击案,造成一人受伤,这已是二周来当地发生的近十起枪击案,已有三人死亡。近期拉朋地附近被发现有越来越多的帮派活动,加上频繁连续发生的枪击案,造成民众人心恐慌。

平凡生活,风雨飘摇。人生就像风暴一样,会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进行。风雨从天降,我在从中过。
几年前,我也亲身经历的我院遭遇枪击事件至今想来还是魂飞魄散,如一幕幕电影镜头在眼前闪过。
 
这是一个冬天的傍晚,家里电话铃一阵紧一阵的响起,都是同事打来的,问我今天晚上要不要去上班?都已经到了洗澡吃饭出门的时候了,干吗还问要不要去上班呢? 我还纳闷着。
“快,打开电视新闻看看”我的同事紧张道。当地的新闻正在播出我院disaster(祸灾),几十辆警车,三架直升飞机把硕大的医院团团围住,并照得一片刺眼 ,SWAT team(特警队)从医院的地下室到停车场一遍又一遍地寻扫,封锁了医院全部出入口。
播音员低沉的声音:“有人开枪射伤医务人员后带枪逃走,正在搜索中。”
 
晚上五点钟左右, 泌尿科诊所响起了三声震耳枪声,其中一枪打中了泌尿科专家Dr H的左颈部,鲜血如注,人们很快窜逃乱作一团 。 医院里首先响起Call Code Orange (Internal or External Disaster), 接着就是Code Silver (Active Shooting ),马上又是Call Code Blue (Adult Medical )和Code Blood Bank(Emergency Blood Need),最后还Call Code Red(火警),在人们紧急逃命之际丢在烤箱里的面包发出阵阵焦味,自动触发火警装置。
 
最初几分钟内,病房的医护人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以为医院的警示系统出了毛病。很不幸,一声枪响,千钧一发,各个Code却都是真实的。
 
我与 Nursing Supervisor 终于联系上的时候,主动待命。我们先在医院外围地点结合,由特警部队用严密覆盖防护车送我们6个人进去,包括二名医生,一个药剂师, 一个CT室技术员,我和另一个Lab tech. 后来知道那天晚上能够进去的就只有我们六个人。医院各科室大门紧闭,所有的人包括病人和随访者都严禁进出,白班的工作人员都留在原来的岗位上继续工作24小时。而80%的夜班工作人员那天都请假了,只有20%人站在特殊地点经历着冽骨寒风,四小时后,他们全都被通知回家了。当然,事后医院支付了这部分人他们12小时的全部工资。
 
第二天,有同事嘲笑我:就你这样的人这种情况还会往医院跑,要是自己被打死了谁来负责?你就是一个地震来的时候,会先去救别人的那种人。出国以前我就一直接受共产主义教育,“先人后己”。在这一生死事件里不作考量的自然举动让我对生命价值有了重新反思。从来都没有人责怪这些请假的同事,他们的行为反应很正常,也许是对的,当生命遭遇到危险的时候首先要保护的是自己,才能拯救他人。这就是生活在美国!
 
子弹穿过H医生的左颈部只几毫米之差与颈总动脉擦肩而过。医院几乎所有科的最有实力医生第一时间都召唤到了手术室。那天,上手术台的就有血管外科、胸外、普外、心内科、肺科、五官科等。 H医生在这样强大有效的医疗团队抢救下逃过了一劫,在重症病房住了三个月后,在他机体康复的同时却遭遇了严重的精神抑郁。二年后,走过复健和抗抑郁治疗才回到病房,原来开朗幽默,谈笑风生的H医生不见了。他依然很有礼貌, 但是对工作出奇的谨慎,对我们这些那时日日夜夜照顾他的护士百般挑剔。背后我们直呼他“Dr.Trauma ”(创伤医生)。

开枪的是一个67岁酗酒成性和止痛药成瘾的前列腺癌患者G。他是推着四脚拐杖进来的。这以前他多次到泌尿科来要止痛药,剂量越来越大,两个星期的药G五天全用完了,说是医生没有满足他的要求。医生推荐G到pain management class去, 他从来也不参加。很明显他要以这种绝对手法与医生一起了决生命。他的尸体第二天清早发现在离医院三公里以外一个小餐馆的后门,身边还躺着手枪, 警方鉴定开枪自杀。但是谁都解释不了,当我院兴师动众的时候他是怎样开溜的?
 
这种恶性事件,在人们心里足以留下一辈子抹不去的伤痕。我院的心理医生和社会工作者,给创伤者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心理咨询,关怀和疗理的历程。

这次,我们又很快被要求log in KP active shooter 网站,大家必须提高医院内意外枪击事件发生时危机处理意识,4A: Accept, Assess, Act, Alert会帮助逃命。

住在加州,枪杀和地震,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会来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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