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 (132)
2015 (137)
病房里的故事:他把性福折断了
夜深了,医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26号病房里啪哒啪哒呼吸机的节奏声和着病人呼噜呼噜粗糙的呼吸声一阵紧似一阵地震荡着耳膜。
病床上躺着白白净净的亨利,任何时候,只要医护人员走进房间,他那双探索的眸子就会目不转睛地投射在对方的脸上。不,确切地说是与医护人员的目光对峙着,那种纠结,叫人看了不寒而栗。他常常想要举起右手比划着什么,可不听使唤的右手却一直往下沉,一直沉到亨利用左手狠狠地抓住右手,然后脸上扫过一丝痛苦的抽搐。他对我们所有照顾他的护士都心怀敌意,与他那副斯斯文文的架子下硕大的躯体很不相称。
说得也是,在这流感肆虐、病满为患的季节,医院的病房洛阳纸贵,怎么也轮不到无病无痛,步子一迈三尺的生龙活虎的亨利这会儿躺在床上占用着呼吸机啊。
63岁的亨利经营着牛排店,都说是卖什么不吃什么,亨利绝对是个例外。他对各式牛排都情有独享,一日三餐徘徊在牛排间。配食为煎洋葱块的英式牛排肉质鲜嫩;在煎好的牛扒上放一片柠檬和一块蒜泥黄油,再配食为煮豆角和烤土豆的法式牛排醇香浓郁;先在牛排两面蘸上捣碎的胡椒,煎好装盘时浇以奶油沙司的胡椒牛排香酥可口。这顿顿高蛋白的餐食把亨利的雄性激素燃烧到了极点,就在性欲及其膨胀时,亨利发现自己的小弟弟与他作对,不肯举起。那有只是燃烧不释放的,内心的焦虑在医学门前打开了通路。十天前,亨利躺在银光灯下,泌尿科医生为他顺利地完成了penile prosthesis(人工阴茎)手术,亨利前门襟里藏着长长硬硬的伙计,堂堂正正、高高兴兴地出院了。
一出院,他把医生再三叮嘱术后注意事项全都抛在了脑后。要排泄、要释放、要性福,只有这些信息在脑子里指挥着他心神不宁,于是亨利让他囊中的伙计加强磨炼,进行各种强项运动。只几小时,伤口的区域就疼痛难忍,亨利认为这是对他的考验,于是变本加厉折磨起自己的新伙计,不断地踩自行车练习。终于到了第三天,原本植入的伙伴更伟大了,红、肿、痛使亨利不得不再次救助医生。Penile Prosthesis严重感染,这回医生马上把他拉回手术台上,要把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取出来。假体已经取出,手术快要结束时,亨利的心脏突然罢工,出现PEA(Pulseless electrical activity)无脉性电活动,手术室立即响起了code blue,紧急心肺复苏抢救后,亨利插上了气管插管。医生立刻与病人的家属亨利太太—苏,联系上了。
话说,泌尿手术大夫还没把病情叙述完,亨利太太就是完全不予理睬,坚持医院打错了电话,“我的先生好好的怎么会到医院来做这样的手术?”哐啷一声把自己的手机摔到了地上。而这医疗同意书上,白纸黑字病人紧急情况下联系人就是亨利的太太-苏啊。
不知道亨利太太有没有吃牛排?苏,暴跳如雷,带着三个成年的孩子和四个孙辈跑到医院同亨利大吵大闹,所有的孩子们都站在母亲这一边。潘多拉的盒子一经打开,什么都包不住了。原来,亨利在外有个二十多岁的女朋友,做了这个手术是为了迎合女朋友的性趣,自己的性福。但对亨利家属严重违反医规,干扰治疗,我毫不犹豫按下了security code,动用医院警卫,才使病房安静下来,病人得以休息。
第二天,亨利突然右侧肢体活动不利,说话含糊,颅脑MRI很快明确了诊断。亨利中风了,继发性急性大片左脑梗塞。这时,苏已经发狠话了,做了如此这般对不起家人的事,不会有人来照顾他,也不允许他再入家门。我们想到赶快把美媚抓过来照顾亨利,无奈人家美媚虽是人生阅历浅簿,倒是个明白人。没要亨利大叔什么,只要大叔肯给钱,做不成那事倒也落得个干净,也不知道大叔为什么要去做这手术,还差点把命送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中风,俺不会服侍,俺爹娘都没叫俺服侍呢。然后,切断了所有联系,就蒸发了。我们连美媚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现在亨利躺在病床上半身不遂,倒是没有后悔,只有憎恨。他责备医生不应该第一时间把他的情况透露给自己的太太,认为我们医院处理不当,对我们所有医护人员恨之入骨,望壁叹息。我院则承担着下一步该把亨利送到哪里去?没有人来参加家庭会议,没有人关心。再强的Case manager,在这个case里只有荆棘丛生。
各位看观,这个故事还提醒我们,写医疗信息每一项都得深思熟虑,谨慎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厮若恰才要把自己折腾的从无病到有病,千万也不要落得个没人照顾的下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