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边的妈妈愿您被温柔对待

一题记

  
（一）伊姑娘躺在病床上，笑容可掬。她，吉娃娃式身材只有一尺见长，短小的四肢毫无肌张力地软瘫着，这么一个童话里的拇指姑娘是不是应该要去住儿科病房？可是拇指姑娘已经二十一岁了。病床边高头大马的伊妈妈单单地搞不懂在她怀孕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因子作怪，生下了这么一个袖珍姑娘？更使她迷惑不解的是，医学专家声称，这个只有几年生命的畸形儿已经与时光共舞，春夏秋冬地度过了八十多个季节。生活常常会给善良的人们开玩笑，拇指姑娘有个健硕的哥哥却是我院的健身师，当然拇指哥哥每天给自己的妹妹所做的一系例的锻练一点也没有办法康复这个上帝造人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基因都按照小人国复制的袖珍儿。可是母亲却24／7年复一年守着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婴儿”。 
  
拇指姑娘是拉着粉色警报call code pink（新生儿生命急救信号）来到人世的，伴着短小的四肢是先天性的消化道闭塞和肺发育不良。母亲从来就不曾放弃过孩子的生命，却放弃了自己营养师的工作。拇指姑娘从出生后一瞬间到她一周岁的生日，365天，天天是在医院度过的。她从出生后第三天被送上手术台，重塑消化道建造人工肛门起，至今在手术台上，上上下下已经100多次了，哪一次不是母亲含着泪花，颤抖着手签下手术同意书的。母亲，不肯放弃，不肯放弃任何一次生命生存的机会。“她会笑，她会对着我笑！”这是，这位母亲对我们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伊母知道，所有的执着和努力不能换回拇指姑娘的健康却可以博得孩子一笑。够了，为了这一笑永不放弃！这种担当所承受的无私的牺牲，是旁人无法理解和难以接受的，就连拇指的父亲也早已逃之夭夭。给予孩子的生命就是母亲扛起了一辈子的责任，养育残障孩子更具独到的是母亲伟大的品格和坚强的心理素质。世上只有母亲会对孩子做出这样的承诺、关怀和爱护。 
  
（二）碧眼金发，珊瑚红的尖领衬衫塞进高腰细腿的牛仔裤内，一身朝气的医学院病理科讲师琳把头低低地贴在病床上的孩子胸前，“妈－妈，饿。”这三个字艰难地从圆头尖脸，鼻梁偏塌，眼裂小而眼距宽大的唐氏综合征的雷嘴里吐了出来。"宝贝，不能吃，宝贝现在得了吸入性肺炎，再吃要呛的，我们就不能回家了。”琳一边边地耐心解释着，显然鸡同鸭讲，无法沟通，雷孩嚎啕大哭起来。病床边站着头发卷卷的男孩和腱毛翘翘的女孩，他俩一边玩着手里的游戏一边对着唐氏儿雷，“又不听话了，等会不带你回家。“母亲一脸严肃地，“不要对哥哥这样说话。”这时，风尘仆仆、潇洒爽朗孩子的父亲举着麦当劳推门而入，“吃饭了！”琳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你们通通地都到外面去吃。小宝不能进食看了会更饿的。”我则暗暗好奇，这白白的一家，怎么就这个唐氏是黯黄的？“他是我妈领来的。”床边快人快语的女孩立刻打消了我的疑问。 
  
琳有着一双美丽的儿女，一个体贴的先生，完美幸福的是一个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五年前，她在做病理研究时，走访了一个亚裔家庭。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琳久久回不过神来：一个憔悴不堪单身母亲照顾着姐弟二个唐氏病儿，简陋的住所，沉重的生活压力，鸡犬不宁的嘶叫声，把一个无能为力的黄皮肤的母亲推向了生活深渊。母亲，同是母亲，出于对孩子的怜悯，对母亲的同情，琳当即表示可以帮助领养其中一个。雷就这样走进了新的家庭。 
  
春风拂面的五月，情浓于血。琳的全家放弃了旅游计划，琳在床边已经守护了二天三夜了。她要付出比一般母亲更大的关爱和辛劳来照顾家中最大的又毫无血缘关系的熊孩子，这是一种特别的忍辱负重的母爱，唯有母爱至上才能做到。 
  
（三）医院的推床声，咕噜，咕噜沉重地向我科室滚近，谨苍白的脸在白床单下更显得毫无生气。45岁的谨又一次在妊娠后期胎死腹中而刚刚进行了引产刮宫术。美国人讲究人文关怀，引产的妈妈和生产的妈妈是不能住同一个病区的。比如听见新生儿哭声，引产的妈妈会产生精神幻觉，为什么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儿？于是谨就送到了我们病房。 
  
这是瑾第三次造人了，偏偏老天又一次考验了她。“我要做母亲！"一个强烈的声音呐喊着。尽管医生多次警告：高危妊娠太危险了。她依然只聆听自己的心声，可以置自己的安危而不顾。母爱造化生命的执着、无畏和任性令人肃然起敬！ 
  
（四）6前年，愫的女儿在18岁刚能独立驾驶时，在高速公路车祸中被撞成了植物人。从那时起，愫日日夜夜守候在永久性气管插管的女儿身边，不敢走远一步。在床边，愫跟女儿喃喃地说话、轻轻地唱歌，并千万次地做着按摩，尽管女儿从无任何反应，但是愫相信女儿会感受妈妈一直在怀抱的温暖。为此，她学习了护理，拿了护理执照的愫只照顾一个病人-自己的女儿。 
  
每二小时帮她翻身，每4小时的胃管营养液喂食，并做着每6小时的In & Out catheter导尿。愫在床边一天天地消瘦黯然，而女儿的皮肤却一天天光泽亮丽，脸色也一天天的红润起来。这个细心周到、无微不至的妈妈以她最大的忍耐和爱心包揽了照顾一个植物女儿的所有工作。毫不夸张，她的工作比护士做得还要精细。只有伟大的母爱撑得起这样一片信念。母爱无价！ 
  
（五）丹尼半卧在床上， 黑色西装整洁庄重，因为恶液质使他微笑的脸有点变形， 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凶残的骨肉瘤已使他高位截肢，白床单正好盖住他的下半身。 
  
反复出现刺激性咳嗽的丹尼，胸部CT片显示:骨肉瘤肺转移。恶性肿瘤以N次方的细胞分裂方式疯狂生长，任何化疗 、放疗对抑制肿瘤生长都没有有效反应。他左肺上部高低不平巨大肿块穿过肩胛骨突出在左背部，好似一个婴儿的头上睁着多发性眼晴令人毛骨悚然 ，同时肿瘤糜烂的奇臭味阵阵袭鼻。胆小的床位护士屈阵了，迟迟不肯走进病房。我戴着双层口罩，拿着厚厚的纱布跨进病房时，一个矮小的妇人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纱布，“让我来做。”在给伤口大量的生理盐水冲洗后，丹尼的母亲有条不紊地在开放性的伤口上一层层铺上厚厚的纱布，最后利索又整齐地贴上了二条大胶布。 
  
丹尼的身体每况愈下，广泛肿瘤转移使他出现明显呼吸急促、骨瘦形销。刚刚拔掉了身上所有的管子，“儿子，我们回家！”这位勇敢的西裔母亲推着轮椅中的儿子，她甚至不会说流利的英语与病房里所有工作人员一一道别。丹尼在离开病房后三小时停止呼吸。“生命中有太多事，看似轻如鸿毛， 却让人难以承受。”而生命的尽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来可以这样的淡定和从容。唯有母亲的坚强，才有爱心盛放。 
  
有这样一种人，不但创造生命还要守住生命； 
有这样一种人，忍辱负重孩子至上无怨无悔； 
有这样一种人，没有自我只有无私鞠躬尽瘁； 
有这样一种人，瘦弱肩膀撑起天地广阔胸膛； 
有这样一种人，风里雨里忘我境界神圣伟大； 
  
她们就是母亲！ 母亲，让我们赞美您的光环，祈祷恩泽。“天之大”唯有妈妈的爱最大，愿天下的妈妈温柔被对待。

                                         二零一七年五月于美国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