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一夜我却失眠了，因为你的表白。当你说出喜欢我的时候，也许太出乎我的意料，所以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你。你看起来很年轻（后来知道比我小了4岁），长得高大帅气，而且从刚开始见到你和你妻子，我就觉得你俩很般配，何况我从来不自作多情。可是当我独自一人在黑夜里回想你的表白时，难免会有那么一点心动，毕竟无论你的外貌还是谈吐都会让很多女人喜欢。而当我想到你因为我的拒绝而惭愧的脸色，又担心是不是伤了你的自尊。至于我自己，不敢以一幅圣女的面孔说我反对一切婚外恋。如果夫妻之间确实出现了感情裂痕，而出于某些考虑又不得不维持着婚姻，我以为婚外恋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得到理解的。事实上，我之所以不远万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在国内的婚姻出了问题，因为失望才选择了逃避，所以从内心里我也期待新的感情来慰籍孤独的心灵，尤其在这人地生疏的异国他乡。我拒绝你的原因是你的妻子，你们看起来是对恩爱夫妻，我有什么理由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虽然我后来知道你们之间确实也有问题。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多钟，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该给你打个电话，终于我还是拨通了你的号码。电话那端的你马上听出了我的声音，说道，我已经预感到你会来电话，所以一上午都没有出门，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不会吧，真的这样心有灵犀？听到你的敲门声，我有些欣喜，又有些紧张，见面的气氛似乎比前两次尴尬了许多。聪明的你想必已预感到再次见面的尴尬，特意带了张新出的《无间道3》，于是我们坐在电脑前看起了这部电影。因为我没有看过之前的两部，你一边看一边给我讲解。电影很长，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你好像觉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于是有些坏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希望我做点什么？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笑容，眼神很迷人。我调皮地反问，你希望我希望你做点什么？于是你说，坐我腿上来。不好吧，我嘴里说着，你却不由分说把我拉了过去。你低下头慢慢地亲吻我的颈部，不知不觉中我开始回应你，热吻中你突然把我抱了起来。也许是压抑太久的缘故，我们都很热烈也很疯狂，电脑里的《无间道》也依然在继续播放着……最后，我们拥抱着一同睡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夜幕已悄悄降临。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你，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你的睡态很安详，像个孩子。我仔细地端详着你，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大男孩居然有着修长的睫毛，难怪你的眼睛看上去深邃而迷人。你的五官不能说很精致，脸还有些婴儿肥，不过身材高大而匀称，总体说来是我非常喜欢的那种类型。掩饰不住对你的喜欢，我轻轻地吻了吻你在睡梦中还带着调皮微笑的嘴唇。没过多久，你也醒来了。我俩相视而笑，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尴尬，一切好像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那天是平安夜。踏着厚厚的积雪，我很自然地挽起你的胳膊，你说你妻子出门的时候也喜欢这样挽着你。在路过教堂的时候，里边传来赞美上帝的悠扬而动人的歌声，我们不约而同地说进去看看吧。教堂里有很多人，庄严而肃穆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本圣经。我们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悄悄地坐了下来。或许应该庆幸我们不是基督教徒吧，否则该为原罪而忏悔并接受上帝的惩罚了。那里的气氛实在有点不适合今晚的我们，你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出了教堂。让上帝的信徒们去祷告吧，今夜只属于我们自己。（未完待续）

（五）

随后的那些天，我们虽然不是经常在一起，但总有说不完的话语，于是每晚睡觉前都要给你打个电话，以至于你后来干脆把电话机放在了枕头旁。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元旦前夕的一个电话，我们居然从零点一直聊到了第二天早上7点。其实，你在我面前谈得最多的还是你的妻子，看得出你对她的牵挂。我对你的妻子没有太多印象，只是感觉她很文静，不爱说话，性情应该很温柔。你说她虽然对你好，但似乎过于放任你，在国内的时候你去哪里她从不过问，而如今两国分居，她也从未给你打过电话。我安慰你说，那是因为国内打国际长途贵啊，你用电话卡打回去多便宜。你说，这个不是理由，因为她在单位打国际长途可以公费，咱这边晚上不正好是她上班时间嘛，随手拨个电话哪怕只说几句话，对你也是安慰啊。此外，身强力壮的你不知为何常被妻子以太累为由而拒绝，表面看着很般配的你们原来也有不为人知的烦恼，或许这就是生活吧，总不会让人都那么称心如意。

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冰天雪地留下了我们嬉闹的脚印，蒙城老港见证了我们依偎的身影。我几乎忘记了自己那至关重要的考试，陪着你去参加法语班的学习，帮助你报名托福考试并准备上大学的各种申请材料，因为你告诉我你的一个理想就是能进入大学学习计算机专业并拿到本科学位，我也明白了你在看到我读那本厚厚外文专业书时语气里的那份倾慕，虽然我曾调侃你是怎样拿着大专文凭混进不是硕士就是博士的移民队伍里。聪明的你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以较高的成绩通过了托福考试，并且获得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时你的厨师training也刚刚结束。你很快在downtown的一家餐馆找到一份厨师工作，你的移民生活算是进入了一个比较稳定的时期。

我开始习惯我的生活中每天有你，虽然我们并没有住在一起。当有一天突然联系不上你，我心急如焚；第二天终于听到你的声音，我却留下了莫名的眼泪，我想我真的已经爱上了你。后来，你的妻子又到蒙城短住一个月，你们相处得并不愉快，你说可能因为心里经常想到我而对妻子无故发脾气，虽然那期间我们只见过两次面。再后来，我的老公也带着孩子来到这里，他是短期探望，孩子将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他来之前我并没有想到会有什么后果，虽然我出国是因为婚姻出了问题，但一直没有明确想过要分手。可是在他抵达蒙城后没几天，我却对他提出了离婚。这是完全没有预谋的，连我自己都惊讶居然不能再接受他，对你的思恋化成了对他的疏远。不得不承认，我们的感情已经影响到彼此的生活，然而你我都清楚，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因为孩子的缘故，我们不再象从前那样联系频繁，也许是彼此都在刻意冷却这份感情。在我们相识的第二个圣诞节前夕，你回到了中国，一住就是几个月。你和妻子的关系没有得到根本改善，主要原因可能还在于她始终未能下定决心放弃国内的优越生活。而我则在第二年的夏天也回到中国，办好了离婚手续。其实，在提出离婚后的一年里，我心想还是凑合着过吧，毕竟为了孩子。可是老公回国后却开始交往女朋友，兴许发现了天外有天，最后还是他执意要我回国办理手续。离婚对我的情绪并没有多少影响，毕竟感情不再，与其藕断丝连，不如彻底分开倒是一种解脱。

恢复单身的我回到蒙城，继续我的学业。你也还是一个人。偶尔会约你到家里来吃饭，看着你和孩子相处很好，在厨房里忙碌的我似乎有一种满足感。离婚虽然是我的选择，但我并不希望你也离婚。我想如果你的妻子能来到你身边，我们或许还可以做情人。可是过了两个月，你告诉我你有了女朋友，她是你的roommate。其实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当我听说你的房东给你介绍了一个从法国过来的roommate，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在一起。她应该很年轻，而且你说她有点象你的初恋女友。当着你的面，我的冷静显然出乎你的意料；你说你可以补偿我，我说你拿什么来补偿，其实你并不欠我的，无论爱上你还是离婚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结婚，因为你是个好情人，但不是个好丈夫。那天你开车送我回家，直到你离去，泪水在刹那间突然奔涌而出。

我还是伤感了好一段时间。不记得是谁说过，治疗失恋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再次恋爱。无独有偶，我和失散多年的一个彼此有过好感的大学同学联系上了，仿佛是上天的安排，他居然还没有结婚。那份迟到的感情彻底让我摆脱了失恋的阴影，我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你后来又和我通过几次电话，我告诉你我恋爱了，同时我也知道你的那个她似乎不像你的妻子那样对你放任不管，相反比较多疑，你因而感到不那么自由。第二年我回国结婚了，准备给老公申请团聚。有一天，我正在客厅跟老公视频，电话铃突然响了，我一听是你的声音，下意识地走到卧室里去接听。等我回到电脑前，敏感的老公已经下线，任凭我呼叫，都不再回应我。那一刻，我心里感到无比慌乱。不料当天晚上，你又打来电话，问能不能见我一面。我告诉你因为上午那个电话老公已经误解了我，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你默默地挂机，从此没再给我打过电话。我曾经开玩笑地说过，男人需要三种女人，妻子、情人和知己，你立马和我握手，理解万岁。也许你希望我能做你永远的知己，在你受伤和失落的时候我能给你安慰和包容；可是我却做不到，如果我还是单身，我不能接受你有妻子还有情人；而我已经再婚，我爱老公就不能再把感情分给你，如果我们继续交往，恐怕还会重蹈覆辙。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是发过一封简短的邮件问候你，得知你最终还是离婚了，和你后来的女友结了婚，并且还有了孩子，我在心里祝福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经意间也会想起你，毕竟你给过我很多美好的回忆，不知道你是否也会偶尔想起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会把这段感情珍藏在心底，就好像一个孩子得到一枚漂亮的糖果却舍不得吃，只是躲在没人的时候悄悄拿出来欣赏。（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