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经》里面的哲学

老几

关于“什么是哲学”，“中国有没有哲学”，最近有很多好的讨论。但是不管感性交火，还是理性争论，似乎难以有个结论。归根结底，问题出在哲学的名词上。这似乎说明了语言哲学为什么一度那么红火。

“凡是无法说出的，就必须保持沉默”，有了语言哲学的基本概念，知道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经不住推敲的。这样去除了“贡高我慢”，就可以打破一点“沉默”，聊聊《金刚经》里面的哲学。

《金刚经》据说是汉传佛教最重要的一部经典，相当于佛教思想的指导原则。禅宗六祖惠能就是因为悟了《金刚经》里面的一句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得道，得到五祖的衣钵。

《金刚经》强调的是“破相显性”，也就是破除形相，显出这个形相内的本性；佛陀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现如来” 。“白马非马”，语言哲学就是从“语言”“文字”上，破除语言文字表面的“形相”，企图揭示其所要表达的“意义”的真实“意义”，希望借此来认识世界的本来面目。

《金刚经》里面说：“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换句话说，如果我、人、众生、寿者这四个相没有除去，那么我们连菩萨的智慧都达不到，更别说达到“如来”，认识世界的本源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是说一切的“相”都是虚假的，哲学语言也是“相”，当然也是虚假的。只有剖开哲学语言的表面形式，发掘出其内在的实际意义，才能破妄归真。说到这里，想必关于“什么是哲学”，“中国有没有哲学”之类问题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顺便说说佛教的认识论。一般我们会认为有形有相的具体东西才是真实的存在，确定的存在，“定在”；那些无形的东西是靠不住的“存在”。而《金刚经》的说法却相反，认为一切有形有相的东西都是虚假的，没有形相的才真实，所以一般人很难了解这种说法。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只要把原文做一点改动，“凡所有相，皆是牢笼”，就清楚了。凡是有形有相的事物都是思维的“牢笼”，会把我们的心关住、锁住；也就是世间所有的相，都有一个特质就是像监牢一样，会把我们的心关起来，而不得自由。

举个例子，比如上网，我的网名也是“相”，不注意也会把我的心关在里面的。有人骂老几，我听了以后就会生气，有人夸奖老几，我会高兴；因为我的心已经被老几这个名字关在这个名字的“相”里面了。

再比如“真理”“正义”“道德”“民主”“爱国”“科学”等等，有哪一样不是如此，像牢笼一样，把我们的心关在里面，而不得自由？在这种状态下我们就变成了“真理”“正义”“道德”“民主”“爱国”“科学”的囚犯，内心就会痛苦，听不得不同意见，因为这些名词形成的“相”的牢笼把人的心关在里面了，忘记了更大的真相，其实是在“牢笼”外边。

佛陀说“若见诸相非相，即现如来”，所谓「现如来」，就是心是解脱自在的。而一旦认识到真正的自我，并不是“老几”的“相”，我还有必要因为老几被骂而那么生气或老几被夸而那么得意吗？！我的心也就多少有些自由了。

我们或许永远达不到佛陀的境界，但是领会一点，就有非常实际的好处，这是半点虚假都没有的。

当然我也见到过真正的基督徒，包括万维网上的，他（她）们给我的感觉也是很“自在”。谁又敢说基督教里面没有"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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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作者：侃侃 留言时间：2013-05-05 15:43:35

老几，金刚经里面主要说的还是修行，而不是纯粹的哲学。它需要“观”来作基础。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5 15:55:03

侃侃王好！

多谢指教。砍王退位，这下有时间了。何不也来一篇，说说你对金刚经的见解？

作者：芦鹤 留言时间：2013-05-05 16:19:28

1946年，冯友兰在宾州大学用英文讲授中国哲学，而后英文讲稿翻译成中文的“中国哲学简史”。中国有无“哲学”？答案是明确的。

需要讨论的问题是，中国哲学的传统和功用与西方哲学的传统和功用的异同及对于社会发展的影响。另外，需要弄清的问题是，中国哲学的表达方式。中国哲学的表达，显然是不同于西方哲学著作中系统的推理和论证，经常是“名言隽语、比喻例证，只是不那么明晰。金刚经里有哲学，三字经里也有哲学。

对中华文化缺少了解，怎么能知道中国的哲学？

作者：pia 留言时间：2013-05-05 18:05:17

字字句句皆珍珠，大珠小珠落玉盘。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5 18:07:08

芦博好！

你说得很对，“需要讨论的问题是，中国哲学的传统和功用与西方哲学的传统和功用的异同及对于社会发展的影响”。这和施化博的基本意思一样，可惜讨论没有集中在点上。可见“名不正则言不顺”，文章的题目很重要。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5 18:10:34

pia 兄好！

“字字句句皆珍珠，大珠小珠落玉盘”。把这放到金刚经上一点不过分。

多谢。

作者：半江红 留言时间：2013-05-05 20:20:09

老几兄,

要呆在“牢笼”外边,不容易. 不信, 请想好了, 回答老弟:

"知道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经不住推敲的。"

这句话经得住推敲不?

作者：stinger 留言时间：2013-05-05 20:55:10

这个佛教的道理是对得，但在哲学上早讨论的无比清晰。赫拉克立特就说明一切皆变，老子说，反者道之动，也是如此。半江指出你相对主义的错误，很有力。

作者：stinger 留言时间：2013-05-05 21:44:23

一句有价值的质疑，胜过一百句无思想的恭维，不是吗？

作者：史语 留言时间：2013-05-05 22:06:51

好文，思想是相通的。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5 22:33:49

半江兄好！

[要呆在“牢笼”外边,不容易]，当然了，有兔子做例证，谁还能不信：-）

你这个问题很好："知道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经不住推敲的。"

如果你给“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着了“相”，它就已经在“牢笼”里面了，尽管你认为是在“牢笼外边“，是不是这个道理？如果明白了这一点，”这句话经得住推敲不?“就不用回答了。悟出这点，也就知道语言哲学注定是个”二把刀“：-）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5 22:47:01

兔子能体会这里的道理，还是有进步滴。或许这”在哲学上早讨论的无比清晰“，只是兔子时而清醒时而迷瞪，什么东西经您一解释，弟子就越听越糊涂。

兔子能张口来老子值得表扬，那么老子这个相对主义大师的道理总应该知道？相对的相对，还是相对！不能趟过同样一条河两次，讲的也是相对的相对？不是吗？

欢迎兔子质疑。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5 22:49:59

史语兄好！

”思想是相通的“，可惜有些人衡量思想的标准不通，如之奈何？

作者：侃侃 留言时间：2013-05-05 23:24:55

老几，讲金刚经需要佛学基础。这样讲《金刚经》里面的哲学，总觉得怪怪的。

若说佛教和哲学接近的部分应该是“唯识”和“中观”。唯识，粗说就是人的“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外加“能变”和“种子”，总称为八识。

有了这些基础才能说《金刚经》。不然，谈《金刚经》就很难理解。

作者：秦川 留言时间：2013-05-06 00:03:29

好文。不过在我看来，“我相”也是一相，人突破其他色相的藩篱可能还容易些，可跳出“我”这个藩篱就难多了。

东西方的哲学，在主观与客观的思辨中，其实核心就是帮助人们更深刻地理解“我”。

除非是在大学教哲学的，普通人兴趣的重点是“哲学”本身对人生的影响和指导，而不是关于“哲学学”的知识收集。就象对“心理”和“心理学”差别。

作者：空军大院 留言时间：2013-05-06 00:08:34

喜欢老子？那就别像学兔子，“说的对，吃我的药。说的不对，就去睡觉”。逃跑，无言是胆怯的失理的表现！

正是“弱者道之用”的时候啊！

作者：蜉蝣之暮 留言时间：2013-05-06 02:30:00

老几好文！ 讨论也非常有启发性。

“凡所有相，皆是牢笼”

语言逻辑概念是死的，是人为的，但道是活的。不能因为语言逻辑概念等工具的不完善而走向相对主义和诡辩论，也不能因为执著于逻辑观念而自划“牢笼”。

十八博对老子的评价说的好：很多人都纷纷去追逐老子那个不可言说的“道”， 但没有意识到这个不可言说的“道”是在“可言说的道”的基础上定义的。老子言说不可言说之道的意义不是为了否定“可言说的道”， 而是为了道出被人们忘记的硬币的另一面，还“道”以流变不居的本性。就拿万维博克的争执来说吧，破除了“左”和“右”的牢笼，　才能包容一切，这才是事物的本性。　

作者：半截懒人 留言时间：2013-05-06 07:32:57

老几兄知识渊博，肯钻研，很受启发。

略为补充一点作为商榷：

“没有形相”也是一种相。六根中入了意相。

作者：gmuoruo 留言时间：2013-05-06 09:18:08

疑問：《金刚经》該屬於中國文化麼？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6 09:23:34

侃兄佛学知识渊博，受教。

不过老兄觉得“讲《金刚经》里面的哲学，总觉得怪怪的”，似乎也是着了“相”。

《金刚经》里面说“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金刚经》里还说“无有定法，如来可说”。老兄说的与上可有矛盾？望考虑。

另外一点，《金刚经》讲学佛的方法，既然是方法论，自然应当属于哲学。一点拙见，敬请方家指教。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6 09:33:31

秦川兄敏锐，说得好，两个都正在点子上。

“我相”是最难突破的一相，可跳出“自我”，得到般若太难了。

普通人兴趣的重点是“学哲学”，而不是“哲学学”。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6 09:38:45

空军大院

“弱者道之用”，说得好！这中间的道理你得好好琢磨。从你的“相”来看，我感觉你年龄尚小，慢慢你会明白的。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6 09:52:13

蜉蝣兄好！

多谢点睛！

“语言逻辑概念是死的，是人为的，但道是活的。不能因为语言逻辑概念等工具的不完善而走向相对主义和诡辩论，也不能因为执著于逻辑观念而自划“牢笼”。”

十八博对老子的评价近“道”！[很多人都纷纷去追逐老子那个不可言说的“道”， 但没有意识到这个不可言说的“道”是在“可言说的道”的基础上定义的。老子言说不可言说之道的意义不是为了否定“可言说的道”]”

以“非常道”的说明来否定“道可道”的前提，是本末倒置，这就是语言哲学最后必然陷入神秘主义的缘由。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6 10:05:04

懒人兄谬赞！

万维网藏龙卧虎，老几微粒之光。知识渊博实不敢当，不肯人云亦云，喜欢刨根问底而已。互相交流，读懒人兄的文章总能对我有所启发。

你说的[“没有形相”也是一种相。六根中入了意相。]，深合《金刚经》“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的本意。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6 10:05:39

懒人兄谬赞！

万维网藏龙卧虎，老几微粒之光。知识渊博实不敢当，不肯人云亦云，喜欢刨根问底而已。互相交流，读懒人兄的文章总能对我有所启发。

你说的[“没有形相”也是一种相。六根中入了意相。]，深合《金刚经》“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的本意。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6 10:22:31

G博

从“《金刚经》該屬於中國文化麼？”我看您是被俺哪兔子师傅给毁了：-）

我得反过来请教，什么叫中国文化？要多少年才够上“中国化”，汉传佛教两千年不够？美国几百年算是什么文化？美国那一套哪里没有欧洲文化的影子？这么说美国也没有美国文化。世界上还有几个国家称得上有自己的文化？

我只知道汉传佛教到中国经过“老子化胡为佛”，融入当地文化，而印度原始佛教在当地竟 自己消亡。其中有多少道理值得思考？

作者：侃侃 留言时间：2013-05-06 11:07:08

老几兄对金刚经也有相当的开悟阿！

只是金刚经中所说的“不住于相”，并不是说佛法与其他学科没有区别，而是无论从何处都可以“得证菩提”。而执著于法亦不可得证悟。

而老几这里讲的是哲学而不是讲佛法。当然，由哲学也可证悟佛法，那毕竟不是老几这个题目的目的。

作者：gmuoruo 留言时间：2013-05-06 11:47:35

老几，你是唯一真粘x究“國學”的博客，經歷中共洗腦教育還能有此興趣很不容易。并非我同意你所有觀點，但絕對支持你這樣的，”國學家“，“新儒家“對中國文化的探討。在我看來，你太注重要證明中國也有哲學了，但《金剛經》和以前的老子，莊子等完全不同，本是宗教經典，如有什麼哲學含意，也只是點綴。徒子強調哲學系統化有其道理。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6 11:50:03

侃兄谬赞。

金刚经深不见底，老几费时不多。小悟有一点，离“相当的开悟”还有相当的距离：-）还请多多指教。

[金刚经中所说的“不住于相”，并不是说佛法与其他学科没有区别，而是无论从何处都可以“得证菩提”。而执著于法亦不可得证悟。]

此为正理。

[而老几这里讲的是哲学而不是讲佛法。当然，由哲学也可证悟佛法，那毕竟不是老几这个题目的目的。]

我主要目的是想通过破”相“，说明执着于”哲学“名词这个相的牢笼，会失去追求智慧的自由这个事。信马由缰，或许没有说到点上，见笑了：-）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6 12:15:51

G博

你要知道传统文化回归之日，就是中共真正灭亡之时。依你的政治倾向，支持我是应该的。我也就不谢啦：-）

关于中国哲学的态度，我跟秦川的看法完全一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用破”相“，说得就是这个事。我不在乎说它是传统思想，中国哲学，或者哲学，我关心的是名字下面的内容。

《金剛經》和别的佛经有区别，比如《阿弥陀经》。后者用来说哲学有可能牵强，《金刚经》是方法论，完全可以比照老子莊子等。

”徒子強調哲學系統化有其道理“，我同意。凡是合理的我都给过肯定。这方面我跟他开玩笑，他说过”大恩不言谢“：-）兔子问题是双重标准，没有求实精神，几乎所有他自己批判的毛病他都有，只是为人理性，否则早不理他了。

作者：pia 留言时间：2013-05-06 21:21:00

为道日损。损也是砸碎牢笼，回归自由。有"自我"必有牢笼，跳出去也是跳出"自我"，以至无我而归道。老几兄是个自由的人，写的也是自由的哲学。

作者：老几 留言时间：2013-05-08 00:37:14

pia兄谬赞。老几离“自由”差得尚远，"自我"常常来捣乱。虽明知在牢笼，也经常跳不出去。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