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常常去周围邻里串门,东家长西家短的事知道不少。马路对面的竹编厂的工人也是她聊天的朋友。有个师傅的女儿早我几年就去了农村插队落户。她和生产队的一个年轻人谈对象,父母坚决反对,好说歹说,最后又骂又打也拆不开这门婚事。后来有了孩子,城里的父亲不让娘家人帮忙,她坐月子都没有人照顾。奶奶说她好可怜,还说她“不听老人言”。奶奶听到越来越多知青在农村发生不幸的事,也开始担心我在农村的处境。其实何止奶奶一人为我担心,我们全家都为我担心。
妈妈当时在邮电局兼管人事,局里有两个招工名额,妈妈名正言顺地成了招工组的头,还亲自带了两名组员到我所在的公社,大队,生产队层层把关,把我从农村调回城里当了一名邮电工人,每月学徒工资十八块五。本想奶奶掌管全家的柴米油盐,准备把工资全数交给奶奶补贴家用。奶奶却说,“一家的伙食费你爸妈已经给我了,你挣的钱交给你妈保管,将来你用得上”。
奶奶就这么神机妙算,1977年恢复高考,我从一个邮电工人华丽转身成了一名朝思暮想的大学生。工龄不够长,不能带薪上学,自然又得全靠爸妈供养了。那一年多的学徒工资,至少可以暂时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
从那以后,我们姐弟四人全都相继考上大学,奶奶二十多年前的梦想实现了。四个孙儿孙女让她老人家骄傲啊,风光啊。奶奶告诉我说,这都是托祖宗的福,因为老家的风水先生早就说了我家的祖坟是旺后辈的。奶奶给我讲了风水先生的预言,有些事还有点恐怖,还说这些预言都一个一个的应验发生了。我找不到半点科学依据,一直半信半疑。2009年清明我到河南老家看望九爷爷,还和九爷爷一家到祖坟去拜见了老祖宗,也从九爷爷那里证实了奶奶所讲的那些事。
不记得是哪一年,我们家买了一台电视机,奶奶说爸爸托人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这些钱正好可以买一台电视机。我看着这十四英寸的四方体,我都能抱着到处走的电视机,感觉这东西和奶奶在老家辛辛苦苦建起的大房子几乎没有什么可比性,也不应该有什么关系,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奶奶一生辛苦的全部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