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教授女儿的婚事

作者：娄岩（笔名：平凡往事）

谨以此书献给那些在异国天空下挣扎过、奋斗过、迷茫过、失去过、更收获过的人们。

第1章 女大当婚

    人生就像没人能够破解的密码，也许我们一辈子都要活在 “我为什么会不断地犯错误”的感慨和懊悔中，而有些错误恰恰又是我们曾经认为是正确的，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  -- 题记                                                                                                                     

七言·问君

梦醒枝头欢鹊语，怡然一笑共多情。

案香迢递春风意，相伴天涯路几程？

二十六岁的洁，出生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里。父母在北方同一所著名大学里任教。父亲是该校副校长，博士生导师。母亲是英语系系主任，硕士导师。几十年的园丁生涯，让他们桃李满天下。夫妇俩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洁，自然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加之书香熏陶，洁渐渐出脱成一个相貌、气质俱佳的大家闺秀。中学毕业后，成绩一向优秀的洁，却因为高考晕场，发挥失常，分数未达本科录取线，因此只能屈就于该大学专为照顾本校教职员工子女特设的四年制准本科。在学校里，洁是当之无愧的校花，她虽然顶着校长千金的光环，却为人亲切，待人温和。这样一个天之骄女，虽然是很多男同学的“梦中情人”，却没人敢造次追求，好像洁是天上的月娥，只能仰头遥望，不能近前亵渎。那些莽撞冒失、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似乎私底下达成了共识，月亮的清辉，虽普照众生，却并不独属某一人。这也正应了“高处不胜寒”的那句老话。结果可想而知，直到大学毕业，洁仍是父母眼里的“乖乖女”，连一次像样的恋爱也不曾有过。自从分配到部队后，洁又一心扑在工作上，几年的光阴就这样悄悄溜走了。洁的父母，虽然是博学的教授，但操心儿女的婚姻大事，跟一般父母没什么两样。他们心里开始暗暗着急，也积极帮女儿物色，终于在洁父的博士生里，选中了康，并极力撮合。

康是来自边远山区的农家子弟，聪明好学，且积极上进。一路走来，凭着全乡、全县理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过关斩将，现在念到了博士。他像所有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一样，特别能吃苦，尤其在生活上，对吃穿从不讲究。在他心里，似乎潜伏着一种其他同学所没有的沉重，甚至是悲壮，常常不能为城市的同龄人理解。他们只会笑他从农村带来的种种生活习惯，笑他“土”。每当这时，他就想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想起小人书里看过的那些激励人逆境成才的故事。他会从“头悬梁、锥刺股”、从“卧薪尝胆”的古人那里寻找现实中没有的知音。幸好，命运对他很慷慨，他虽不善交际，但并没有太影响到他的生活。因为凡是教过他的老师，只要天长日久，了解了他，就无不爱惜他的才华，也同情他的身世，进而会不遗余力帮助他，大概人都有一种不忍看到美好的东西被埋没的心情吧。

博士就快毕业了，导师不但对康赞许有加，甚至还有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他。凡此种种都让康踌躇满志，倍感春风得意。他虽然在感情上一穷二白，但也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从第一次在导师家看到洁，康心里就怦怦直跳。像洁这样的大家闺秀，是他从小到大的生活里从不曾有机会亲近，却仰慕已久的偶像。她的皮肤那么白，笑起来那么干净，就是偶尔嗔怒一下，也是那么娇俏可爱。康在洁面前，常常觉得相形见绌，觉得自己愚不可及，配不上她。可他发自内心对洁的爱慕，又让他充满了勇气和幻想。他是个有梦想、有目标、敢于拼搏的人。目前，洁就是他的目标，他要跟她成立一个像导师那样的美满家庭。

但这不过是康的一厢情愿。认识一段时间后，洁发现自己和康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康除了谈他的专业，就再没其他的话题，也没有兴趣听洁讲她认为有趣的事。两个人在一起，常常就是干坐着，半天都没什么话好说，看电影就是看电影，吃饭就是吃饭。这对于有着Ｂ型血、性格开朗活泼又向往浪漫的洁来说，实在就是一种折磨。

其实康在洁面前，已经是小心翼翼，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可时间长了，总难免会露出些个性的本色。经过几次不愉快的争吵，洁察觉到两人之间在个性方面的差异，领教了康暴躁的脾气，并渐渐看出康骨子里的极端自卑，又常常以傲慢的形式表现出来，这种双重人格的扭曲，让洁极其厌恶。洁自认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嫌贫爱富的人。她也相信英雄不问出处，也曾经想顺从父母之命和康好好相处。可康似乎总是把一种根深蒂固的成见，强加在她身上，总以为洁嫌弃他以及他的过去和他在农村的家。他似乎对他的出身特别敏感，很多时候都下意识地将自己画地为牢，有意无意把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与他的出身联系起来。这一点对从小就生长在大城市里、生活无忧无虑的洁来说，怎么都无法理解。平时，洁只要稍微流露出一些对他家人的看法，哪怕只是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康都会不问青红皂白，即刻翻脸，极端刻薄地指责洁，让洁百口莫辩。而且被情绪奴役的他说出来的话非常过分，常常把洁噎得泪往上涌。可事后过不了多久，康自己又后悔不迭，于是再三向洁道歉、解释，乞求她的原谅，甚至不惜给她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洁每次看到他痛彻心扉的反省，忍不住就会原谅他。没想到的是，下次碰到类似的情况，还是如出一辙。康又依然故我，屡改屡犯。

康对于自己这种反复无常的态度也很懊恼，他只能跟洁解释，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害怕失去她。至于洁，虽然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总有个解不开的死结，但她毕竟年轻，又生长在一个集宠与一身的环境中，毫无城府，加之也没有真正想过要嫁给康，和他相处几乎都是被动地接受，并非你情我愿，也就得过且过了。

可康自己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也想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些、阳光些、正面些，可就是做不到。甚至有时连洁在自家和父母谈笑风生，康也会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臆想他们是在背地里讲他的坏话，取笑他。康一方面为自己这么快就在省城里找到靠山而心满意足；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活得很纠结、很挣扎、很扭曲、很恐惧，缺乏安全感。他甚至常常会在梦里惊醒，因为他总能梦到洁弃他而去。而无论他如何哀求，她也不肯回头。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知道该如何与洁相处，他越怕失去她，就越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对她无所谓和蛮横无理的样子来。自卑和骄傲就像两头困兽，争着撕扯他的身心，让他变得愈加外强中干，不可理喻。

而唯一让康觉得踏实宽慰的是，自己在学历方面，占有压倒性优势。洁连正规的本科学历都不算，说白了，也就是个夜大生。

洁大学毕业后，被分到某部队研究所技术室，现在她已经当了六年的技术员。技术室的于主任，是一个比她早四年毕业的某名牌大学的高才生。于的父亲也是部队干部。作为“文革”后分到所里来的第一批大学生，于在短短几年内就成了所里的技术骨干，加上当时部队正在提拔年轻干部，老主任又因年龄关系退休了，而于在学校时就入了党，除了军龄以外，基本符合提拔的条件，因此在今年遴选中层领导时，于被破格提拔到领导岗位。

刚开始时，于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新分来的女大学生。要知道洁这样的女孩，一路都是在别人羡慕、嫉妒的眼光中走过来的。对旁人目光的甄别，是她这样的女孩与生俱来的能力。但于却让她在无形中有几分挫折感和一种被人忽视的落寞。

在过去的六年间，洁和于几乎没有单独说过几次话。不知为何，在于面前，她总有一种仰视他的感觉。但同时，在洁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一种莫名的情愫，以及想走近这个男人的渴望。也许正是这种浑然不觉，影响了她和康之间的互动。

相处两年多，她和康除了吵架，就是平淡如水的交往。洁每次出差，一点都不会想康；再见面时，也根本没有那种情侣间小别胜新婚的喜悦。因此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都没有产生过跟康结婚的想法。其实洁的父母和康都一直在催她。连康的父母也知道了，他们好几次来省城看康，也表示过想见见未来的儿媳妇，但洁每次都以工作忙或身体不舒服等借口推托掉了。洁给父母和康的搪塞理由是她刚参加工作不久，年轻人应该集中精力先好好工作，为社会多做些贡献。

而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让两人原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雪上加霜。事情是这样的，一天，康求她托在军区总院的朋友给他父亲看病。洁陪着去了。等看完病，康提出在收据上写洁父亲的名字，为了能冒名顶替报销这笔医药费。洁觉得这样的要求太过分，当场就严词拒绝了。对此，康认为洁小题大做，是故意和他找碴，心里十分不满，于是振振有词地说道：“反正是花公家的钱，又不是你爸出，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洁说：“这不就是欺骗吗？”

康就说：“真是死脑筋，你不说谁知道。”

洁很生气，心里更加瞧不起康。

为此两人当着康父的面大吵了一架，弄得老人家手足无措，十分尴尬。最后只好拉拉儿子的衣袖说，算了算了，我没带钱，你先垫上吧。康看着父亲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不忍，立即噤声，怨恨之情油然而生。他心里明白和洁继续争吵下去结果会更糟，于是迁怒他人，气冲冲地对医院收费的人说:“不要收据了！”然后搀着父亲，把洁一个人晾在医院大厅里，先走了。洁好心帮忙，不但没得到康半句感激的话，还因康的无理取闹惹了一肚子的气，十分懊恼。工作时难免心浮气躁，心烦意乱之际，竟把加压钮拧到了最高挡。更糟糕的是，下班时还忘记关掉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离心机不运作了，是别人发现的，等找来厂家的技术人员，费了两天的时间才查出问题的原因，幸好机器没什么大碍，只是保险丝被烧坏了。那两天，洁看到于陪同客人在机房里进进出出，就躲得远远的，生怕于会当众指出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厂家的客人走了以后，于才把她叫到他办公室里了解情况。洁有口难言，干脆来个以不变应万变，不管于问什么，她都咬住嘴唇，一言不发。于见她如此态度，自然有些生气，于是批评了她几句。一向要强的洁，硬是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并没有掉下来。

这件事虽然没有给所里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但还是被看成一次很大的责任事故，并在党委会上讨论了两次。这些情况洁并不知晓。但这不等于洁就能无动于衷，心安理得。其实她心里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总觉得事情还没了结。可是，于仿佛患上了选择性失忆症，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一周过去了，洁从好友小范的口里得知，于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主动向组织上提出，是因为他管理不善才造成了这次隐患。为此于刚上任不久就受到一次党内警告处分。洁无法描述她听到这些内幕后的心情。当晚她辗转反侧，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入睡。皎洁的月光，从窗间流泻进来，照得她心明如镜。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康不是她所爱的，而于或许才是她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从那时起，她做出了两个决定，彻底和康断了，宁可父母骂她怨她也在所不惜；如果将来能和于走到一起最好，即便和于之间没有未来，她也无怨无悔。因为她真心觉得，康太不成熟，于才是有品位的男人，在她的精神王国中就需要被这种英雄的光芒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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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不如忘记＞

记不住曾经说过了什么

那些年

我说的太多

却全是废话

记不住曾经有多少钟情的女子

那些年

轻浮让我变成色盲

眼里全是流莺飞蛾

记不住收获成功时的喜悦和失意后的消沉

那些年

年轻让我向一切挑战

把该和不该的全都经历过

纵然我现在心里全是你

也想和你一样

振翅飞去

却突然发现

我已是只让生活拔光羽毛的鹰

睁睁地看着希望

像指间飘渺淡去的烟圈

被现实掠夺干净

想起不如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