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集 盛情难却

晨雾渐浓鸟矫啼，绿幽曲径脚沾泥。

寻常顽石分姿色，逶迤溪流竟向西。

老马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放弃和雨晴见面的打算。在现实面前他选择了逃避，他没有必要，更无精力再去触摸曾经的伤痛。老马不是圣人，在感情处理上有时表现得极其幼稚和软弱，他和萍的关系就是如此。他也想从此结束他和萍之间的感情。这样做也许有点卑鄙，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给不了萍想要的东西，而继续一个毫无希望，没有结果的游戏岂不是更加愚蠢和不负责任，其结果一定是害人害己。有些事情，特别是感情问题，放弃比得到更重要，这就是他老马要面对的现实。他现在只想全身心地投入到未来的事业中去，在有生之年再搏一回。把一切留给未来吧，让时间去揭晓答案，现在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直以唯物主义者自居的老马，却开始越来越相信命运了。

在送老马去机场的路上，陆院长把一份很精美的文件交给老马:

"这是我们的合同，基本是按我们先前讨论的结果打印出来的，没有太多的变化，除了一些行文格式上有些变动外。另外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院政会一致通过了我们的方案。您回去再好好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请您在上面签字。您走后我们就双管齐下，一边给您在省里和国家报批，一边着手实验室的基础设施建设和设备采购。另外实验室工作人员的简历我会陆续发给您，到时您可以安排时间通过电话面试，然后决定是否录用。还有，这是给您选的两个研究生的简历，那可是研究生处精挑细选出来的，您看看是否满意。"

"非常感谢，你们考虑得真周到，没想到国内办事的效率如此之高。" 老马由衷地说道。

"等有了些眉目，少凯校长说了还要请您再回来验收。我们的合作前景广阔啊！" 陆显得有些激动。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因为有你这样身体力行，年富力强的实力派领导做后盾，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呢?" 老马真诚地赞美道。

"哪里，哪里，这一切的总设计师是您的老同学，我们共同的老板少凯校长。"

陆的圆滑之处就在于懂得进退，说话办事都极有分寸。老马接过合同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陆并幽默地说:

"不用拿回去看了，我们不是已经讨论了N遍了吗? 这可是我的卖身契，今后请领导多多关照。"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平级，研究所和附属医院是同级，并行关系。" 陆既谦虚又低调地答道。

"我们可是清水衙门，以后分福利时可别忘了捎带上我们。你在位一天就不要忘记，我可是被你的糖衣炮弹拉下水的啊！" 老马不依不饶地紧叮一句。

"我们的命运息息相关，息息相关。" 陆一语双关地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老马真的喜欢上这个既圆滑，又实干的陆了。而且他相信陆是他事业上的福星，有他的照耀，他老马在国内的事业就会一帆风顺。在国内如果没有一个像陆这样的人为他处处周旋，撑腰，就世俗这块，凭他老马可能根本无法逾越，更别说今后要顺利开展各项工作了。事实证明海归能否成功而不变成海龟，除了有真才实学外，同样需要广泛的人脉和靠山，还要善于与人打交道，光凭单打独斗，势必折戟沉沙，一事无成。想到此，老马严肃地对陆说:

"陆院长，请告诉少凯，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为了我们息息相关的命运，也是最终我能回来的先决条件，劳驾你兼职做研究所的书记，党领导一切吗！" 老马说完一脸凝重。

"这, 好吧，您的这要求我一定反映上去。我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陆院长说得很爽快。

临分别时，陆院长又递给老马一个长方形的精美盒子和一个信封说:

"这是少凯校长特意让我送给您的铁观音和往返机票报销的钱。少凯校长说了，您最爱喝茶，他还说让您喝茶时就能念到家乡的好。"

老马一时无语，眼睛有些潮湿，心想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对家乡意义的事情，但家乡人对他的这番厚爱，让他这个漂泊在海外的游子觉得无以为报，看来今后真要为自己的祖国做点什么了。

"机票这次就不用报销了，请代我向外科的王主任表示感谢，也谢谢少凯的茶。"

说完硬将装钱的信封送还到陆的手里。

"那就请把这个收下，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是老龙口50年的佳酿，是老龙口酒厂三百年庆时厂长送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喝，现在就由您代劳了。"

"这不好吧?" 老马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还没等妻子搭话，陆院长便装出一副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老陆。"

"既然如此, 盛情难却，老马你就收下吧。只是记得下次回国别忘了带样礼物送给陆院长就好了。"

妻子话锋一转，接着说:

"咱话又说回来了，这次我们回国多亏了陆院长多方面给予照顾和费心安排。我和老马从心里感激不尽，如果您将来有机会来美国，我们一定好好尽地主之谊。这次走得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这瓶香水送给贵夫人，略表谢意，请不要嫌弃。"

说着从随身的手袋里掏出一瓶精装的香奈尔香水递到陆院长手里。妻子适机表达了对陆的感谢之情。

"好，我就不客气了，也代她谢谢两位盛情。" 陆没有一点做作就收下了。

飞机起飞了，可老马的心却至少有一半留在了这块让他永远也割舍不下的土地上。我们的未来不是梦，至于未来是个什么样子，让上帝去回答吧，我们也只能尽人事，老马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 13 集  峰回路转

梦里曾携手，终无一世缘。诗词多感慨，笔墨恨绵绵。

飞机离美国本土越来越近，老马出窍的灵魂却始终无法皈依。最后几天和陆院谈及的一切，原本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之中，却让他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便成了俘虏。就算老马觉悟的晚,此刻他也明白，这不过是老同学少凯校长精心策划并导演的一个局，但就是这个局，对老马却充满了诱惑力，虽足以让他改变原有的人生轨迹，他却为之可以飞蛾扑火般的义无反顾，而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老马认为如果理想的话是能够创造出双赢的结果。当然这也可能是个陷阱，不是人为的，而是客观存在使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无疑体制中那些不可预见的制约和僵化，观念上的落后,以及某些人的不作为等就是他实现理想道路上丛生的荆棘。正是因为这些，使得未来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存在，一切美好的愿望很可能因此而夭折在萌芽中。但这些消极地东西在老马的头脑里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浮云，他更愿意憧憬美好的未来，更愿意保守只要他努力就可以美梦成真信念。此刻的老马，踌躇满志！

但毕竟愿望离现实还很遥远，还是个谜，一个未知数，即便那些愿望像黎明前的曙光一样触手可及，但在愿望没有变成现实之前，任谁也无法左右其结果的走向。他老马不是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但他终究经不住这可能关乎他前途，很可能是他的事业转折点和里程碑的诱惑，当然他还得面对现实中的一切。比如让儿子和岳母来美国的计划因可能回国创业的蓝图搁浅，美国实验室今后的走向，员工的去留问题，选择完全海归，还是先合作看看再说等一系列问题，全部得妥善安排和谋划。这些都关乎他是否可以如愿以偿的将理想之飞船实现软着陆和平稳过渡的目标。 样样非同小可，不容忽视。 毕竟他在美国经营了十多年，许多事情盘根错节，远不如想象的那样简单。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老马竟在不知不觉中度过，甚至食不甘味，至于身旁的妻子睡了几觉，和他说了什么，全然不记得了。但老马的情绪一直处于亢奋状态,飞机落地了,他反倒感觉身心有些疲惫不堪。老夫妻俩下了飞机，在海关被简单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套话，然后取了行李,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当老马迷迷糊糊走出封闭的大厅时，却远远见到等在出口大厅里的萍。顿时有如一盆冷水猛地泼在老马的头上，一下子将他从美梦中拉回到现实世界。老马心里七上八下，他极力猜想着萍得来意，却莫衷一是。老马非常害怕萍因为什么而失去理智，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难道她怀孕了？否则她为何不请自来？老马依稀记得他并没有让她接机，当然机票是她买的，了解他的行程也不足为奇。一时间老马紧张得要命，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妻子一眼，发现妻子并无异样，这才稍微安心些。。。。。。

只见萍大方的迎上前来， 把手中的一束康乃馨送到老马的太太手里，又用极其关心地语气询问了孩子的情况，这才兴高采烈地转向老马，先从他的手里接过行李车，然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地对老马说：

“老板，老板，告诉你一个特大的好消息。”说到这里，萍停顿了片刻。

老马瞪大了眼睛盯着她，萍稍微平复了一下接着说：

“您申请的NIH RO1项目下来了，100万啊！100万啊！我们实验室又活了，老板得请客啊！”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无疑是寒冬里的一声春雷，让刚经历了长途旅行，又被萍的意外出现搞得心力交瘁的老马心花怒放。如果说先前老马还在猜测萍不请自来的动机，这会儿他却对萍充满了感激之情, 感谢她把自己梦寐以求的信息作为见面礼送给了他。这无疑比任何鲜花和礼物都来的珍贵和不同寻常。 此刻在老马眼里，萍就是只报春的喜鹊，是他在逆境中遇到的天使。

老马明白，这种命运一体，休戚相关的体验，只有那些经历过共同努力和煎熬的人们才能有此深刻的感受。这里包含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酸辣苦辣，有多少人为之前仆后继努力工作和流血流汗，经历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是无数失败和成功堆砌出来的金字塔，对于一个实验室而言，其意义远远超出了壹佰万美元的价值。危巢之下岂有安卵? 比如，实验室里的有些人因此保住了正在申请中的绿卡,有些人因此维系住了他们在美国赖以生存的饭碗，有些人可以借此做出更大的成绩，整个实验室也因此得以延续香火。。。。。。

当着妻子的面,他竟然情不自禁地拥抱了萍一下，许是西方文化如此，长期生活在国外的妻子见怪不怪地冲老马说道：“我赞成，这次你真得好好请客了！”

“一定的！”

老马说完，牵起妻子的手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萍紧随其后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