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 （二十八） 家里的变化

心渡

当收到信用卡的时候，任云非常吃惊地发现十一月份的支出居然超过了两千。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一项，汽油的支出增加了，厨房用品的添置，汽车保险正好是这个月付的，日常开销，毕业典礼和有关花费，剪头发，买衣服，请戴夫吃的几顿饭等等一笔一笔都是开销。任云上网查了一下银行账户，才剩一千八百多点，那是因为上次买苹果手提伤了元气。没想到把房子的债还清了，还是省不下钱来啊！任云不禁叹了口气，想想水电煤网和手机费都还没付，终于咬咬牙只给信用卡支付了一千五百刀，这是任云平生第一次让信用卡公司赚利息。

忙完这些，任云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差不多了，便给上海的父母打去了电话。

电话的那头妈妈很是兴奋：“小云啊，你现在好吗？你到戴夫家的照片我们已经收到了。哎哟，这家人家老挺刮咯，长得都登样来，小钧也开心来，把照片印出来到处给邻居朋友看。”

任云笑笑：“还没定下来呢，你们就那么大张旗鼓，以后蹦掉了，没有落场势。”

“小云你做事稳妥得很，我和爸爸都放心。再说要是以后蹦掉了，那些照片我们更没机会给人看了。”

任云哈哈笑出了声：“你和爸爸还好吗？ 哥哥和嘟嘟呢？”

“我和你爸爸都好，你和小钧好，我们就好。你知道吗，小钧买车了！十几万一部通用汽车，昨天带我和你爸爸出去兜风，一直开到佘山呢！”

任云的笑容有点僵住了：“哥哥真的买车了？他一直问我买车的事，我还劝他别买，上海这地方，买车便宜养车贵。结果他还是不听劝。”

“我们以前也劝他慢慢来。你知道吗，光捐个牌照就要三四万呢！不过有了车，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任云一股无名之火直往上涌：“什么感觉，砸钱的感觉！怎么就那么虚荣呢！虚荣得连常识都没有了！任钧他以为自己是谁？他以为自己是老丘？老丘人家做房地产的，钞票多得铺出来，买辆车还差不多，他头脑发昏买什么车！”

妈妈那边有点急了：“小云你别生气，小钧他这几年做得还行，在他那个餐饮业公司当上中层领导了。另外他还跟老丘做做，赚点外快。在上海，做生意必须得有辆车，人家才看得起你，和你交往。再说，有辆车，才能给嘟嘟一个快乐的童年嘛。不要像我们，什么都没法给你们，你们的童年太穷了，想想就难过。”

任云依然气哼哼：“要是像哥哥格种阿狗阿猫都去备辆车的话，那上海的交通还不崩溃了。人家纽约的人口密度还没上海高呢，就很少有纽约人买车，那“欲望都市”里的四个女人不是都没自备车吗？没车少个累赘，人家活得多潇洒！”

任妈妈糊里糊涂：“纽约啥的我不懂，小钧买车有他的打算。 他平时乘公交要花一个多小时在路上，小美抱着嘟嘟出门也很不方便。”

任云气结：“这点苦都吃不得？我刚到美国没车的时候，有人介绍我去一家中餐馆打工，说是离住处近，也要走半个钟头。公车不通那里，就是通公车，车价也不划算。我就在路上走啊走，极目望去，很空旷的一片就我一个人在走，旁边的车飕飕地开过，有的路段还很不适合走路，得在草丛里走，有时容易被树枝刮到，有时有被车压死的小动物，开膛破肚地躺在路边，篱笆里的狗叫得我吓得发抖，我也得走。到店里买东西除非有人开车接我，否则我都不敢买饮料和水果，怕拎着拎着就拎不动了。”

任母：“人总是希望生活步步高，任钧辛辛苦苦就是为了嘟嘟。你自己现在不是有车，能充分享受有车的快乐，就不能让哥哥一家也享受享受轿车的便利？”

任云听了更是激动得忘乎所以：“我有车？是是是，我是有车！我那是没办法，要是山城的公共交通和上海一样便利,我才不会去买车呢！我以前的车真是让我受够了罪，那里谈得上享受！

刚买那老福特的时候，人家告诉我轮胎磨得太光了，要换，我不懂啊，没舍得换，结果在雪天打滑，冲到马路对面去了，幸亏对面没车，否则就死人了！”

任妈妈担心地：“啊呀呀，当心啊！后来呢？”

“后来？我那时连手机都没有，站在外面，冻得直哆嗦，亏得有好心人停下帮我打电话叫拖车，把车给拖到轮胎店，为了付拖车费和轮胎费，五六百刀就这样出送了。

第二年冬天，这辆车开着开着忽然死掉了，我尽力开进了一个学校停车场，又是叫拖车拖到修车场，三四百付掉了。

这是两个比较吓人的经历，这车毛病可多了，我一听到它发出怪声音就心里发毛，时不时地要修。好几千刀扔进去了，再加上精神折磨，我都怕开车，巴不得坐公车。可是山城的公共交通实在是太糟糕了，除了上下班高峰期间，平时公车是一小时一辆，车费又贵，我也是坐过的，等死了，太浪费时间。

 “那你现在的车怎么样？牢靠点么？”

“我现在的车目前还没惹出麻烦来，是戴夫帮我选的。不过也是一辆本钱老早就开出来的老车啦，撑不了几年的。哥哥捐个牌照就要近五千刀，我这车还不要一千刀，牌照才几十刀，保险是半保也不贵，其他都不用交什么费，这里的汽油也比上海便宜得多，比哥哥的车不知要省多少！小钧买车真是太不划算了，有这个钱做什么不好！”

电话那头已换成了老父：“小云啊，你为我们受苦了！你以前这些事都没告诉过我们，否则我们是不会让你这样危险这样辛苦去还这房子的债的。我要和小钧好好说说，我们老了没能力补偿你，小钧应该补偿你！”

任云皱眉：“我不是谈补偿的问题。要补偿我早就会提出了。现在我债都付清了，他补偿我什么呀？我就是希望大家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最要不得打肿脸充胖子，为了面子失去里子！哥哥现在一个月顶多一万，一万五碰顶了吧；嫂嫂小美又不工作，靠他养着，还有嘟嘟。买新车，捐牌照真是寻死啊！出门上街买东西，你要进商场，车子怎么办？趴那里？美国中部每家店都有停车场，笃笃定定好停，上海呢？人家老丘有私人司机，你们呢？

你们看看戴夫，人家有这个钱还硬要开破车。一点都不讲虚荣，不在乎别人是不是看得起他。这才是真潇洒，真正是为自己活着。小钧的钱是有限的，车上面砸了大头，其他像嘟嘟的营养，教育费用就要不够了，小美还要讲究包包，名牌化妆品什么的， 唉！

买车跟买别的什么东西不一样，不是买回来放那里就完事的，什么汽油，牌照，保险，趴车费什么的，月月年年都要你搭钱进去的呀！像他现在这种思维，别说供养父母了，就连自己的小家都搞不定！”

任父：“算了，小钧做的事他自己一个人当。你不用在美国为他发急。老实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清楚。我们现在退休工资够用，也不要他操心。”

任云：“你们这点退休工资比低保多不到那里去，在上海是低收入，辛苦一辈子了还出不了头。”

任父：“比以前好得多了。我们又不用供车供房，退休了也不太乘车，不过是吃吃而已。比起我的几个朋友，我们算是好的，他们有的还要被小辈啃老呢！你和小钧能出息，买得起车，养得起家，你还能给我们买房，是我和你妈妈最大的福气。人家都羡慕我们呢！”

任云：“一张面皮压死人。钱是省出来的，虚荣的人永远都发不了财。哥哥这事你们想得通，我就是想不通！算了，你们放心，我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不会跟他吵的。今天就这样吧，爸爸妈妈再会，下星期再聊！”听到老父在那头应了一声后，任云挂断了电话。

这时听得有人敲房门，李雯开门进了任云的主卧：“任云姐，我刚才听你在电话里吵架了，什么事不开心？”

任云锁着眉头：“我哥在上海买了辆车，我认为他虚荣得不可理喻。”

李雯：“现在上海人流行买车，潮流如此，身不由己吧，可能你哥收入还行。有的人月工资才三千，还买正版的LV包包呢！”

任云：“多愚蠢啊！我在这美国乡下待了太久，再加上交了个戴夫这号人，上海的事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李雯笑：“你和戴夫真是很般配！你本来就非常节省，他又把你再朝更极端的思维上引，你们两个的思路是越发接近了！话又说回来，你哥有能力买车，一定是通过很慎重的考虑的，上海人做什么事都要精精刮刮地算清楚的，你就别瞎生气了。”

任云叹气：“但愿如此吧。我也没精力去多想，自己都管不过来呢！谢谢你，我心里平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