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一些偶然的相遇,一些隐约的记忆,还有一些重复的梦境,也许其中包含着许多不为我们所知的因缘和密码。就像我经常会重复地做这样的一个梦:我独自一人坐在空空的剧场里观看着无人的舞台剧。我曾经跟平安描述过这种梦境,平安给我的解梦是,你有轻度的阳光型忧郁症:在人群中你很阳光,在独处时你很忧郁。我说你才阳光型忧郁症呢,你说的这种情况谁没有啊?但平安很严肃,没像在开玩笑。。。
机舱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可能现在独处的我确实有些抑郁,可能那个梦是要告诉我,我终将要成为孤家寡人。不过我相信,那梦应该还没有解开,因为这样的梦我后来还在做。。。
出了皮尔逊国际机场,来接我的是老李。这老哥是我们登陆多伦多后,认识的第一个老乡。前几天电话里,平安跟我说过,老李两口子刚把婚离了。那是一对都非常强势,非常自我的北大同学档,强强结合可能也不总能完美吧。
上车后,我也没有过多的话好对此评说。只跟老李说了句:你的人生完整了。算是对他的安慰吧。
到了家里,已经是半夜了。
平安正等着我进门后下汤面呢。没有久别重逢的兴奋,好像我刚刚下班回家一样。我有一点点失望,可这就是我们家平安,我早习惯了。虽然不想煽情,可见到平安那略显操劳的身躯和那平静祥和的眼神,我还是从心底泛起了一丝愧疚。“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其实,我就是个自私的混蛋。
家中一切都好,老婆贤,孩子乖。只有我自己叫人不省心。。。
我现在必须得去处理我刚刚面对的棘手的问题了。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我居然没有什么主意。平时给别人出谋划策头头是道的,真轮到给自己,我并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但有一点我是确定的,我必须马上和高朗取得联系,把情况如实向他说明。
高朗虽然吃惊地沉默了一会儿,不过很快,按他的思路方向,我们取得了这样的共识:
1.那26万美元的挪用是恶意的。因为以离岸公司开户,说明一开始就有预谋。
2. 由我接手芝加哥和维京群岛离岸公司的一切,这是不去追究那个加拿大公司的条件。
讨论过后,高朗反过来安慰我:如果你能全权接手过来,我们就不去和他们纠缠了,那26万美元就当一个行情做错了。我也知道你们那边打起个官司,没有几年都完不了,不值得。再说,我们客户这边势头不错,现在我们如果绕开了加拿大那家公司,我们的成本也降低了很多,这点损失,很快也能补上。
我很感动。
“高朗,有你这些话,我啥也不说了。但是有一点,你,还有其他的朋友是因为信任我,才做这个外盘的。所以,今天这个损失必须由我负责。虽然我现在没有26万美元,26万人民币我还是有的,先补上,剩下的由我今后的分成中赔付。”
“你也不必大包大揽的,过于自责了。如果你一定坚持,你就赔付26万人民币,剩余的由今后的外盘佣金补,什么时候补齐了,我们再开始分成,应该很快就能补上这个洞。就这么定了,你就别争了。现在我们最需要做的事是马上把这块业务接过来,但愿别再节外生枝了。”高朗的想法是周全和有效率的。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出奇的顺利,那家加拿大公司有贼心没贼胆,非常配合地把交接完成了。
然后,我把情况轻描淡写地跟平安说了一下,细节没说。平安也没多问,只是叮嘱我要淡定,没啥了不起的,大不了回来打工。
就这样,我人生中第一次比较大的挫败,在朋友和平安的呵护中过去了。也许解决得太快太容易了,也许我还没有时间被煎熬;也许我也确实认为这26万美元不过是“小钱”,不过是李剑们随便一个行情的盈亏。我并没有从中汲取太多的教训。只是用“年轻时,谁还没爱过几个人渣”来看待自己当初的择木不慎。
直到现在,我仍然感念高朗的好。那是一个知道如何收藏起自己的优越感而不伤害朋友自尊心的人。虽然在后来的岁月中我们渐行渐远,但现在想起来,那是因为生命中的一些缘分已尽,有的人终将离你远去;当然,我知道那主要应该归咎于我的书生意气:我很聪明,也很有思想,但我是个没有城府的人。这样的人,本质上是不能在商场和仕途上混的,应该适合去做学问。可那时的我不懂,即使是经历了那次挫折,也没有使我感悟,还觉得自己干啥像啥呢。如此看来,我确实是比较晚熟。。。(待续)
谢谢CAD的有深度的回帖,也感谢对楼主的善意理解和期待。其实,有些事情写者无心,读者有意,旁观的人可能看得更透彻。
“我知道那主要应该归咎于我的书生意气:我很聪明,也很有思想,但我是个没有城府的人”。我个人的感觉:不因为聪明,不因为思想,不因为城府,而是楼主心中对人格完美的追求。楼主期待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呼应,惜此乃政商之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