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小时候在保姆家长大,所以儿时对父亲的记忆很少。一些篇章都是从外婆或者妈妈那儿像听故事一样听来的。比如,爸爸来保姆家看我,我管他叫“叔叔”,爸爸倒不生气,但是非常想听我叫他“爸爸”,于是抱着我说:“叫一声爸爸,我就给你五毛钱。”听说那个年代妈妈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九块,所以五毛应该也是大数目了。于是被这个大数目收买了的我,就乐颠颠地叫他“爸爸”,爸爸也抱着我,用他的络腮胡子扎我。
后来我回到了自己的家,爸爸妈妈上班都很忙,我跟着外婆住在外婆家。有一次,我脖子上长了东西,妈妈带我去了爸爸工作的医院。当时爸爸是医院的党委书记,所以我开刀以后没有住病房,直接赖在爸爸的房间了。据说手术后我得喝很多中药,我不肯喝。爸爸将茶壶里的白水倒了,换成中药,我渴了,也就只好喝了。
小学四年级,爸爸带我去县城上学,总算跟他朝夕相处在一起,对他有了自己的记忆。爸爸喜欢看书,我就总有看不完的书。记得爸爸看完《慈禧太后演义》之后,我还 读得津津有味。爸爸喜欢看婺剧,常带我去剧院听戏。现在想来我其实并不喜欢戏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跟爸爸去看戏也不反对,可能是我比较乖吧。至于看电影,那是父女俩的最爱。东阳电影院每个月都会出一张简报,将本月上映的电影档期排好,并做介绍。我们挑好喜欢的电影,到了放映日就去看。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雷打不动。
小学毕业以后,父亲说:“初中的数理化和英文,我都没有学过了。没有人能辅导你的功课,你要多努力。”记得暑假他给我的功课除了练毛笔字以外,还要抄写英文字母大小写。也许是有爸爸的预防针在前,笨鸟先飞,我一直是佼佼者,所以老爸也不用担心他看不懂我的功课了。
虽然爸爸很疼爱我,但没有宠坏我。他教我做家务,我在小学四年级学会了包饺子,这手艺一直带到了美国。另外,上初中时,爸爸给我每月一块零用钱,如果有节余,我自己留着,如果不够花,也不能再要。高中住校了,给我的零用钱增加到一个月二十块。上大学期间,一学期四百。他定的规矩我执行得很好,我也受益匪浅。现在我的孩子也慢慢长大了,虽然生活条件比我的八十年代强了不知多少倍,但是也只给孩子固定的零用钱。
我和爸爸之间有很多的默契,他唯一不理解的是我在师大期间为什么一直坚持学英文。他认为我的职业会是中文老师,为什么要学那么多年的英文? 是啊,他怎么会想到如今的我,在美国教中文,我的英文还是的的确确在派用场。
今天是父亲节,孩子们给他们的爸爸准备了礼物,我和妈妈在做美味的晚餐。 妈妈说:“可惜你爸爸没有机会吃上一顿你做的饭菜。”我知道,父亲离去二十多年,在每一个父亲节,连见面的机会也不再拥有。我在心里想念你,爸爸,想对你说:“父亲节快乐!Happy Father’s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