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儿,我们这一脉,师父就是最亲的人,我的师父,你的师祖是个散人,他的道统是怎样来的,传承于谁我不知道,但是他说过我们这一脉就由他而开。所以,他就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师爷。”说话间,姜老头儿把手里的画轴慢慢打开,挂在了三清相的下面。
“三娃儿,你师祖他平生不爱受人跪拜,但做为弟子,做为徒子徒孙,自己的心意却要尽到,我师父是我最尊重的人,你是我的弟子,你必须加倍儿的尊重他,这就是你师祖的画像,过来三拜九叩的大礼伺候着。”姜老头儿的声音饱含感情,也有些颤抖。
我闻言也被打动,拿着三支点燃的香,‘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同时,也第一次把眼光落在了师祖的画像上。
画像中的师祖是一个容貌非常普通的中老年人,就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道髻,不过咋看都乱糟糟的,估计是为了全身格调统一吧,画中的师祖穿着也真的是....嗯,很随意。
一件普通的灰色短袍,用一根黑色的布带松松的系着,上面还有好几个歪斜的补丁,一双普通的布鞋,竟然露了脚趾头。
而且这画中的师祖吧,动作也十分的懒散,双手拢在袖子里,竟然是蹲着的,这幅画没有背景,就师祖一个人,可咋看咋像一个正蹲在墙根儿晒太阳的老农。
我也不知道这画是谁画的,可真的太传神,画中师祖的相貌虽然普通,可是那神态中露出的懒散和无所谓,眼神中却隐含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清明和透彻都画出来了。
给人感觉师祖的存在就像一个矛盾体,明面上是落魄,懒散的一个人,而那骨子里又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韵。
我那时年纪小,根本不懂一个人的韵之所在,只是从内心觉得这师祖不普通,但不普通在哪里,我根本就不知道。
“还不快拜?”姜老头儿眼睛一瞪。
闻言,我赶紧恭敬的举着香,又实实在在的来了个三拜九叩,这一次比对着三清相还要虔诚,毕竟三清相给我的感觉太过高不可攀,可面对这师祖的画像,却感觉他实实在在就在我面前,他实实在在就是不普通。
拜完师祖,我在香炉里上好了香,望着姜老头儿,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不过在拜师入门这种严肃的时刻,我还是不皮的,老老实实就在姜老头儿面前站定了。
姜老头儿也不理我,只是自己站起来,凝望了好半天师祖像,才小心翼翼的把画像卷了起来,然后才对我说到:“这幅画像是我画的,也是唯一一幅你师祖,我师父的画像,是他同意之后,我才画的。可惜那个时候水平有限,把你师祖的神韵画的不足,至少不够内敛,和真人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
说完,姜老头儿叹息了一声,看着他如此怀念我师祖,我也忍不住问了句:“师父,那我师祖现在在哪儿?”
姜老头儿转过头来看着我,那眼中流露的神情是我第一次看见,姜老头儿竟然也有些迷惑。
这可新鲜了,我师父他都会迷惑?可不想,下一刻姜老头儿就变得‘凶悍’了起来,对我喝到:“你以为入门拜师仪式就完了?老子还没喝到师父茶,你去烧水泡茶,我等着喝你的师父茶,要泡的茶我不满意,你就等着泡一晚上茶吧。”
不带那么欺负小孩的!!
最终,我生平第一次生火,第一次挑水,第一次烧开水......花了一个小时,还是怀着毕恭毕敬的心情给姜老头儿递上了一杯师父茶。
山上的日子是清苦的,虽然姜老头儿这处竹楼小筑景色清雅,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住久了也就那样。
转眼已是三个月过去了,又是一个冬天到来了.....
在川地的冬天,说不上多冷,只是一股侵润在骨子里的凉意让人难受,山上还要清冷一些,那也就意味着我的日子更苦一些。
“凡事自给自足。”这是姜老头儿在我入门拜师以后,给我提的第一句话。
就是因为这句话,在这里,我的一切生活都要自己打理,包括洗衣做饭,可恶的是,我是自给自足了,姜老头儿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凭着这句话,把一切杂务都丢给我了。
“反正你做一个人的饭也是做,洗一个人的衣也是洗,就一起了吧。”
“师父,不是自给自足吗?”
“放屁,徒弟才自给自足,我是你师父,这是你的孝道!”
就这样,我一个八岁的小孩(此时已满八岁),非常‘凄苦’的要担起两个人的杂务。
更可怜的是,我一开始煮不熟饭,更洗不好衣服,姜老头儿还不许经常上山的我家人帮忙,不熟的饭那就不熟吧,吃下去!反正他也吃。不干净的衣服就不干净吧,穿上!姜老头儿更不在意这个,反正他也脏兮兮的。
于是,我又要上学,又要写作业,又要做杂务,还要完成姜老头儿给我布置的任务,他说了,这是学习他一身本事的第一步。
而他呢?每日里总是那么清闲,除了一些他每日固定要做的‘功课’,就是烹茶看风景,外带‘教育三娃儿’。偶尔的时候,他会背些米面杂物上山,再偶尔的时候,他会去弄些野味。
这就是我们在山上的日子。
入冬后的日子难过,主要是因为做饭洗衣都要用水,而这冬日里,那水潭里的水别提有多冷了,我简直碰都不想碰。
上山的日子清苦,相对来说,每日上学倒成了最轻松的事儿,以前上课无聊,趴桌子上就能睡着,这下好了,也不知道姜老头儿咋弄的,反正每日晨间做完他给的‘任务’,我精神的跟只猴儿似的,脑子还特别清楚,听课也就轻松了,连平日里难背的课文也不觉得咋样了。
废话,当然课文不咋样,能和那什么晦涩难懂的《道德经》比吗?
我永远都记得,上了师父茶之后,姜老头儿就从他那间‘密室’里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扔给我:“这本《道德经》是我辈中人修心的‘圣典’,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朗诵一遍,抄习一遍,现在就开始读,不认识的字问我。”
可怜我才小学一年级的‘文凭’啊!
所以,上学咋就不是件轻松事儿?那上学放学的路对于我来说更是和天堂一般。
“三娃儿,你走恁快做啥?”酥肉在我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可怜这小子,跟我一样,长了一岁,我长高了,他是又长高,又长肥。
我的确没觉得我走的有多快,于是说到:“我也没走多快,要能的话,我恨不得就站这儿不走了,问题是我晚上又得做作业,又得抄那啥《道德经》,睡觉之前还得打个啥拳的,我苦命啊,要不赶着点时间,晚上觉都睡不饱。”
“啥拳啊?你教给我吧?”酥肉非常相当‘武林高手’。
“让我师父教去,我都还没学全呢。”提起那啥拳我就郁闷,什么五禽戏,我现在连‘一禽’都没学会,还被那姜老头儿挖苦;“我说你像个猴儿,先教你猿形,结果你连猿形都学不好,估计只能学个猴形。”
真的气死我了,哪有当师父的嘴巴那么恶毒?!
“算了,我不去找姜爷,万一我要学套拳,他让我抄那100次啥《道德经》咋办,算了,算了。”酥肉抖着一身肥肉说到。
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就这样儿,不让你抄《道德经》,怕是你也练不了一个小时就哭爹喊娘了。
我满腹心事的往回走,暗叹着自己命苦,这时酥肉又没话找话说了:“三娃儿,你最近是想找哪个打架吧?我咋看你一天到晚都捏着个拳头啊?”
我翻了翻白眼,把拳头举起来在酥肉面前一晃,说到:“看清楚了,是握一会儿,松一下,再用更大的力气握!有讲究的,比如握几个呼吸啥的,我师父说这叫‘握固’,是提高人的精气神儿的。”
这个也是无奈,一开始我并不习惯,这下好了,在姜老头儿的‘淳淳教导’下,我这握成习惯了,上课都一握一松的,走个路也是随时垂在腰间握着,我说同学都不敢靠近我了,刘春燕更是见着我就躲,弄半天他们以为我要打架啊。
“哎呀,姜爷本事大,我不懂他那一套,我这个星期天上山找你玩哈,你要来接我,要是姜爷能再弄个野兔子来吃吃就好了。”酥肉一说起姜老头儿弄的野味,就馋,那副样子就差口水没有流下来了。
这就是姜老头儿可恶的地方,我一开始做不好饭,难吃是必然,能熟了我都感谢老天,他倒是和我一起吃,可架不住人家吃完去水潭边摸个鱼,去林子里整个野味开小灶啊,还不给我吃,说是我可以跟他学这套本事。
可我家里人来了,或者酥肉来了,人家就会整个野味啥的招待,我才能得到便宜跟着吃。
说起来姜老头儿烧菜的手艺绝了,非常好吃,可他为啥要我做饭?!
第五十六章 山中修行(2)
“不接,我星期天都是回家住的,接你个屁。”开玩笑,我才不想一天到晚在山上呆着,而上山入竹林的路,只有我和姜老头儿会走,我家人来了,都得我们来接人,好在山间空旷,喊一嗓子绝对能听见。
“回家住?三娃儿,这个星期你师父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可以回家住?”酥肉一脸不甘愿的样子,妈的,你说这是啥兄弟?为了吃的,情愿我受苦!
但酥肉一说起这个,我又‘颓废’了,我这个星期的任务还真没完成,回不成家了,只得等家人来看我了。
姜老头儿这个‘老骗子’,以前老说周末可以回家住啥的,可现在弄出个啥任务来,完成不了就回不了家.....
说话间,酥肉就快到家了,我和他道了再见,怀着‘沉重’的心情开始往山上走。
说起来,姜老头儿住的地方离村子不算远,我又走得熟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回到了山上的小屋,这一路走得是脸不红,气不喘。
“回来了?”姜老头儿笑眯眯的,握着他的紫砂壶,吸溜了一口茶,那样子逍遥的紧。
“回来了。”与之对应的是我的有气无力。
“正好,为师饿了,等你生火做饭呢,这阵子,这竹林子力的冬笋正好,你去弄点儿,晚上我们炒个嫩笋吃。另外,昨天还剩了一块野兔子肉,我放在.....”姜老头儿一叠声的吩咐着。
“师父,我还要做作业。”其实抗议是无效的,可我就是想抗议一下。
“做作业也要做饭,记得生火的时候用我教的吹气法,做菜的时候用我教你的‘腕动法’,你要敢偷懒,今天晚上给老子练一晚上猴形,不对,是猿形。”姜老头儿气哼哼的,仿佛他才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夜,一轮清冷的月光照在竹楼小筑前的空地上,周围宁静无比,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道啥动物的啼叫声。
冬夜总是有风的,也特别的凉,可是我穿一身单衣单裤依旧汗流浃背。
‘砰’又是一个苹果核准确的订在了我身上,我大口的喘着白气儿,有些不满的吼到:“师父,今天晚上你都扔我八次了。”
“扔你八十次也没用,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正中的五禽戏不是只练其形,而是要配合正确的呼吸方法,讲究一口气在内聚而不散的流动,从而达到养生健体的作用。就如武家练武,也讲究内气含而不露,气一散,力气也就散了。你也大口大口的喘粗气儿,是耍猴呢?还是撵鸡给累的。”姜老头儿原本坐在竹楼前的长廊上看我练拳,我这一反驳,他倒是愤怒了,说着说着就跳到了我面前。
“又要做动作,又要做那么奇怪的呼吸动作,什么三长一短,什么呼,喝配合,又什么口鼻互换呼吸。师父,这咋出气都不是一口气儿吗?”我擦了一把汗,有些赖皮的蹲在了地上。
实在是太累了,做饭,做作业,抄早上没抄完的《道德经》,完了,还得练几次这个,就算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姜老头儿还想说啥,可是看见我打了个哈欠,终究还是没说话。
沉默了一阵子,姜老头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张脏兮兮的帕子扔给我;“擦擦汗,进来喝汤,泡澡。”
“还有汤喝?”我从来没想到我还能有这待遇。
“呵,穷不练拳,就连习武之人不补,身体不出五十岁都会跨掉,更别说修道之人!修道之人更重养生之道,光练不补,身体没有吸收到营养,那么练气练体有什么用?除非到了更高的层次,不过,那是传说。”姜老头儿很严肃的说了几句,就一把拉起我,带我到了厨房。
所谓厨房,也不过是小竹楼的后长廊的一部分,上面搭了个棚子,下面做了几个很简陋的小灶。
这时,其中的一个小灶上正放着一个瓦罐儿,瓦罐儿冒着热气,里面‘咕噜噜’的作响,空气中就这样飘散着一股莫名的香气儿。
那是一股子清淡的肉香夹杂着一股药香,让累了半宿,早已饥肠辘辘的我直咽口水。
“瞧你那样儿。”姜老头儿看的好笑,不由得说了一句正中的老北京话,自从上山以后,姜老头儿就开始教我说普通话,日常对话也常常是四川话和北京话交换着来。
他跟我说:“以后少不得要走南闯北,会一口官话总是好的,以后各地的方言你多少也要学点儿。”
姜老头儿难得慈爱,我也乐得享受,望着那冒着香气的瓦罐,只管傻笑。
“也算便宜你小子啰,谁叫你是我徒弟,否则我这些宝贝才不会拿出来,这是吃一点儿,少一点儿,管不了你15岁,还得想想办法。”姜老头儿揭开了瓦罐儿,一股子更加浓郁香气扑面而来。
我馋的连肚子也‘咕噜咕噜’直叫唤了,也就没仔细听姜老头儿那番话,只是问到:“师父,你不喝?”
“我喝了也没用,浪费了!有些事情是命理有定数的......”姜老头儿的语气忽然就有些哀伤起来,莫名的弄得我也跟着难过起来。
我说不上来为啥,姜老头儿一说这句话,我心里就堵的慌。
可是在下一刻,姜老头儿就把眼睛一瞪,吼到:“还不去拿碗来?要我倒了吗?”
我赶紧去拿了碗来,姜老头儿非常珍惜的把瓦罐子里的汤连着汤料给我乘了满满一碗。
在油灯下,我看见汤有些微微的发黑,可是掩不住那股清亮的可爱样儿,肉我认得是鸟**体啥鸟不知道,汤里还有些药材渣儿,我更不知道是啥。
“这肉是野鸽子肉,快吃吧,保证香的你连舌头都吞下去,这熬汤的方子还是二哥.....”姜老头儿说着就闭了嘴,神色变得很奇怪。
我顾不得烫,吸溜了一口汤,果然好喝得不得了,但是听见二哥还是好奇的很,我师父还有二哥?
“谁是二哥啊?”
“什么二哥,我还是你二大爷呢。”姜老头儿眼睛一瞪吼到:“把这罐子汤都给我喝了,肉也吃完,我去熬香汤料,你吃完了来帮忙烧开水!你要敢不洗碗,哼哼.....”
肚子吃得饱饱的,然后泡在香汤里,在那时,我认为是人生最快乐的事儿,那一副场景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在那个大浴桶里泡着,时不时的玩玩水,姜老头儿就在旁边抽上一管儿旱烟。
姜老头儿很少抽旱烟,也就是我泡香汤的时候会抽一管儿,平常就很偶尔了,由于泡汤之前,我往往都会吃药膳,所以只要是泡香汤,我十有八九都会睡着,结果就是被姜老头儿拎起来,胡乱擦两把,然后扔上床去。
每晚,我最期待的就是那个时刻,在过完劳累而充实的一天后,这样温暖的时刻。
一转眼,又是一年,我满过了9岁,升小学三年级了,而在山上也呆了一年半。
在这一年半里,我没学到姜老头儿那身‘神秘’的本事,其他一些在我眼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倒学了不少,比如背诵《道德经》,比如五禽戏,比如太极拳等等等等。
又是一个很平常的冬日早晨,我照例5点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过后,来到了竹楼小筑的长廊上。
面对着空旷而安静的竹林,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叩齿,这是晨间必做的功课。
舌抵上腭,左齿扣,到右齿时,则改为叩,如此循环往复三十六次后,才算结束。
接着,我又开始以舌头搅动牙龈上下,直至满口生津,再分三口咽下,每次咽下时,都有闷雷一般的声音,当然下咽的时候我十分用力,姜老头儿说过必须要把津液咽至丹田,一开始做不到时,可以努力的想象是在往丹田里流动。
做完这琐碎的齿舌功夫后,我把双手使劲搓热,在两个手掌还在滚烫之际,完全的把耳朵捂住,十个指头抱在后脑,然后用食指把中指压住,用食指的指尖弹在脑后骨上,各弹了五十次。
当然,姜老头儿说过几个穴位,但大多在脑后骨上,效果是差不多的,我能偷懒也就偷懒了。
这些功夫非常的麻烦,但是我每日晨间是跑不掉必须要做的,有时候想着敷衍了事儿,每到这种时候,姜老头儿就会冷不丁的出现在我身后,接下来绝对就是惩罚。
做完这些以后,我就会去厨房烧水洗米,然后叫醒姜老头儿,他说了,随着我这晨间‘功课’越来越多,只要我把水烧伤,米洗上,接下来的早饭由他做。
叫醒姜老头儿后,我会绕着竹林慢跑三圈,然后在小水潭里停下,开始练习十六锭金诀,一吸便提,气气归脐,一提便咽,水火相见,这简单的十六个字,我是练习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的纯熟。
可是姜老头儿说过这口诀的好处很多,尤为益体养身,叫我必须坚持下去。
整完这些以后,也差不多是早晨六点了,学校八点开课,我要留一个半小时走路,以前这时间是不够的,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的步伐越来越轻快,一个半小时堪堪就能走到学校。
六点十分是吃饭的时候,在吃饭之前,姜老头儿往往会和我一起打上十分钟的太极拳,当然他的动作圆润如意,有一股自然的道韵在其中,而我用姜老头儿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空架子,没有练出韵,更别提势了。”
今天的早饭很丰盛,除了平日里煮的浓稠的稀粥,2个煮鸡蛋,2个下食小菜外,竟然还有热气腾腾的大包子,要知道平日里就是馒头。
“看啥看?我昨天晚上弄包子馅儿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要不是想着你生日,这包子可不给你吃。”姜老头儿骂了我两句,却把包子塞我手里了。
我一惊,这才想起,今天是我生日,我已经九岁了。
“师父,你还记得我生日?”我咬了一口包子,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咋不记得,其他生日都还好,你娃儿过九就该庆祝一下,今天早些回来,送样儿东西给你吧,等你满十的时候,我就该给你交待一些话了。”姜老头儿说到,但并不给我解释为啥我过九就该庆祝。
我西里呼噜的喝着稀饭,满口答应着,也不知道姜老头儿是要送啥东西给我。
第五十七章 祖师爷的沉香串珠
小孩子的忘性快,一上学我就把这些事情丢在脑后了,不过不敢丢在脑后的事情是午后的锻炼,我所在的学校是中午11点半下课,下午2点半上课,由于家远的孩子不回家,就有了三个小时的午休。
姜老头儿是这样给我安排的,吃饭用半个小时,午睡1个半小时,剩下的一个小时必须打一套五禽戏,我不做都不行,因为他在我身边安排了一个‘奸细’刘春燕!
人家刘春燕中午可是不睡觉的,人家要学习,也正好方便‘监视’我,我自认为管天管地管不住刘春燕那嘴,哪儿还敢不老实?
结果就是我成学校的‘名人’了,因为总是有一群看热闹的学生,看我打五禽戏,有那么十几个人是每天中午固定看我打。
学校本来就不大,一栋2层小楼,一栋平房,外加一个做为操场的栽了一排树的大院子,我那是躲都没法躲,特别是临近上课时间,来上学的来上学,午睡起来的起来,导致比中午更多的人围着我看。
“你看,这好像猴子哦.....”
“哎呀,那是老虎...”
“在学野**?”我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屁的野鸡,鸟形啊,我这是鸟形。
不过好在那个年代的人纯真,要现在这个时代,我跟别人说句我是鸟形,估计得把人笑疯。
反正,‘名人’我就这样当上了,这乡场小学是人人都知道有个中午不睡觉,模仿各种动物的‘傻子’。
傻子就傻子吧,人姜老头儿反正不准我去解释什么,“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只是有些人说出来,有些人不说出来而已,你娃儿就算比天大,也管不了别人想什么,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这就是姜老头儿的言论。
这一天的中午我照样去当了次‘名人’,可心情还好,今天过生日嘛,姜老头儿说了会让我全家人来帮我庆祝,也说了可以叫上酥肉。
好歹盼到了放学,我拉着酥肉就往山上跑,到了山上,发现我爸妈早已经呆在竹楼里,都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兴奋的问到:“妈,我姐呢?”
“你师父下山去接她们了,等会就来,过来妈看看,我三娃儿又壮实了一些。”我妈喜滋滋的,也难怪,小时候以为我养不活,却没想到我竟也慢慢长大了,还长的又高又结实。
晚饭的气氛十分的温馨,一向吊儿郎当,以懒惰为光荣的我师父,竟然在这天亲手包揽了所有的吃食,山里别的没有,就是野味多,看那桌上的菜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炭火烤的兔子肉,撕成一条条的,用剁椒凉拌了,新鲜的水潭子里抓的鲢鱼,片成一片片的,混着菌子,野鸡炖了一大锅鲜浓的汤,雪白的冬笋炒的嫩嫩的,还有我爸妈带上来的熏香肠,和一些新鲜的时蔬,那一桌子就是平常人过年的水平也赶不上。
姜老头儿还拿出了他珍藏的老酒,破例给四个孩子都倒了一杯,那酒浓稠的都快成浆了,入口甜甜的,直到喉咙才化为一股子火辣的气息,烧的人整个肚子都发烫,我只喝了一小口整张脸就红了。
我爸这种常年喝酒的人,喝下一杯也要歇好大一阵儿,可姜老头儿却‘哧溜’‘哧溜’连喝了2杯都没事儿。
问他啥酒,他就是不说。
一顿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姜老头儿说到:“三娃儿,今天师父给你一个惊喜,我拖镇上的人到大城市里捎来的,费了一些劲儿,不过孩子嘛,有时不能委屈了,当是给你看个新鲜吧。”
瞧姜老头儿说的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是啥,他进了他的屋子,过一会儿就提来了一个纸盒子,一打开,酥肉就吃惊的喊到:“这是啥,见也没见过啊,能吃吗?”
盒子里是一个圆圆的东西,奶白奶白的底子,上面还有几多粉红色的花儿,和白色的漂亮边子,散发着对小孩子致命的香甜气息。
“咋不能吃?这是奶油蛋糕,大城市里的少数孩子过生日才能吃到的,来,我给你们切上。”姜老头儿的神色倒很平常。
吃完这奶油蛋糕,我才算彻底开个眼界,心里直想,这世界上原来还有这好吃的东西?又香又甜带股子奶味儿,入口软绵绵的,里面还有层鸡蛋糕。
我就只知道那黄澄澄的鸡蛋糕,没想到还有奶油蛋糕这种前所未见的东西!
吃罢蛋糕,连我爸妈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对世界感到新奇的幸福感中,只有姜老头儿平静的说到:“奶油蛋糕倒也罢了,今天我还想送三娃儿一件东西。”
说完姜老头儿掏出了一串黑乎乎的珠子递给了我,我接到手里一看,这串珠子不仅黑乎乎的,还透着一股油光亮色,入手很沉,闻起来有一种神秘而奇异的香味,摸起来似木非木,总之有一股子油滑感。
“师父,这是啥?”我举着珠子问到。
“沉香,是的奇楠沉,说起来有驱秽避邪,调中平肝的作用,这倒也罢了,因为道家不以金钱来衡量东西的价值。这东西珍贵在是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传下来的,他常年把玩,有他的念力在里面,现在我传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平时戴着不要离身,有空也把玩把玩,无聊时,可是对着它诵读《道德经》,知道吗?”姜老头儿少有的,严肃的说到。
“师父,和这个一样,是不能取下来的吗?”我是不懂什么是沉香,更不懂沉香价值几何,只是有点困惑这珠子我带着有些大了,于是取出脖子上挂的虎爪问到。
“嗯,是不能取下来的。你最是难过九,这些年送了你两场功德,让你这生平第一个九岁平安度过,可是这样的事情不能做大多,只有让你养些灵气十足的物件儿,保你顺利过四九。”姜老头儿说到。
这番话我爸妈是听懂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两个姐姐也隐约有些明白,只有我和酥肉倒不不以为意,因为我确实没感觉到啥,而酥肉他小子是根本没有听懂姜老头儿在说啥。
在场的人,除了姜老头儿都不知道这奇楠沉有多珍贵,我听姜老头儿这样说了,干脆把那串沉香珠子和虎爪绑在了一起,挂在了脖子上,等以后大了,戴着合适了再戴吧。
“可惜啊,我师父他遍寻天下,也没找到古代记载的几种沉香,只能找到这奇楠沉,虽说道家的心境不能沉迷于物,苛求完美和最好的,不过啊.....”我师父叹了一声就不再说下去了。
而我爸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激动了,一下子站起来说到:“姜师傅,你对三娃儿真的没说的,我读书少,没文化,也不知道这沉香是个啥物件儿,但是我知道绝对比那虎爪还珍贵,说起你是三娃儿的师父,但是对他真的比父母还要恩重,如果这三娃儿以后敢对你有半分不孝,我绝对打死他,要不就不认这个儿子了。”
我妈在一旁也连连的点头,表示赞同。
而姜老头儿却只说了一句:“他承我的道统,于我来说,就是比儿子还重要的人,你们不必如此的。”
总之,在这个九岁的生日,我再次收到了师父给我的一件儿东西,沉香的串珠儿。
而在这生日的最后,师父再次对我说了一次,等我满十以后,会给我交待一些事情,在那个时候也会正式的传授我一些东西。
对于这样一个交待,我本人是十分好奇的,到我十岁时,他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平静的日子就如流水,又一年匆匆过去了。
这一年,我升入了小学四年级,个子没长多少,不过人倒是稍微懂事了些,和别的小孩子相比,我过得非常的忙碌,但也非常的充实。
爸妈又老了一岁,许是生活不易,爸爸脸上已经有了抹不掉的皱纹,妈妈也有了明显的白发。
姐姐们更漂亮了一些,水灵灵的半大姑娘了。
酥肉呢,更胖了一些,朝着正方形坚定的发展。
至于姜老头儿,唔,他是怪物,样子就没啥变化。
又是一年冬天,对于我所在的小山村却是一个难得的暖冬。
依旧是我的生日,可却没有了去年的那种待遇,我师父说了,我这人满九才能大张旗鼓过一次,其他日子就算了罢。
可这一天恰逢难得的周末,我家人还是上来了一次,在这山上走走当郊游了,姜老头儿说是不办,我家人那是坚决不办的,我怀念去年的奶油蛋糕,当然我只能在梦中见到它。
我爸妈在草地上看姜老头儿种的东西,一起过了两年半,我早就知道姜老头儿在草地上种的是一些药草了,可我爸妈却觉得新鲜的很,也常常摘一些带下去。
我那两个姐姐也不嫌天气冷,在水潭边玩的不亦乐乎。
我像一个小老头似的,跟姜老头儿坐在竹楼的长廊长,一人一杯清茶,中间摆个象棋盘子,杀2盘象棋。
山中的日子没啥娱乐活动,姜老头儿教会了我下象棋,于是师徒俩就常常杀两盘,姜老头儿别的本事厉害,可这下象棋的技术简直‘臭不可闻’,我学会半年后,就常常‘杀’的他丢盔卸甲,不过姜老头儿这人为老不尊,什么借着撒尿就不回来下了啊,什么我该练拳了啊,什么他没看清楚啊是常有的。
最离谱的是他常常把桌子踢翻,然后怪桌子腿儿不稳。
谁叫他是师父呢?我只能吃哑巴亏,有心不和他下了还不行,人家是师父,叫我下我就必须的得下。
姜老头儿又下了一步臭棋,我却走了一步好棋,我估计他要玩把戏了,干脆把两手拢在袖子里,老神在在的等他想理由。
可就是这样却给姜老头儿借题发挥的理由:“看你像啥样子,明明才十岁,装啥老沉,还把手拢袖子里?给我拿出来,嗯,就冲你这副德行,我决定了,今天要罚你,去给我抄《道德经》去。”
我满脸无奈,我就知道是这样子,赶紧把手拿了出来,做出一副恭敬样儿,我也真是的,赢了姜老头儿就算了嘛,做出这副样子,他不恼羞成怒才怪。
“师父,你说我咋没怎么长高呢?这刘春燕今年都超过我了。”这时,做恭敬样儿是不够的,还得转移话题才行。
“你懂啥,男孩子厚积薄发,你就特别的厚积薄发,别浪费老子那些补身子的药,抄《道德经》去。”姜老头儿不依不饶。
“师父,今天我生日啊。”抄《道德经》确实有好处,至少我的古文水平突飞猛进,能听懂厚积薄发,不过也架不住天天抄,月月抄啊,特别是加抄,我拿生日当挡箭牌了。
“少废话,抄《道德经》去。”姜老头儿鼻子一哼,根本不为所动。
“师父,今天我十岁了,你说过这十岁之后,要对我交代一些事情的啊,你要啥时候说啊?”我忽然就想起了这个,情急之下抓来当了挡箭牌。
“抄道....”姜老头儿忽然顿住了,沉默了半晌,忽然说到:“今晚你来小房,我跟你说吧。”说完,姜老头儿不忘把棋盘子弄乱了。
可我却懒得计较了,小房,我师父竟然叫我去小房!!我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