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夏天,陈朔回了趟中国,因为学术交流去天津开会。
正好大学同窗的铁哥们儿杨建业在天津,所以一定和他见一面。陈朔坐在动车上的时候全身心都在回想过去五年和杨建业在大学里的时光,后来得出一个结论:两人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杨建业毕业后一天医生也没有做,做钢材生意去了,后来发了财,现在是全系最富有的黄金男人。建业很讲义气,当年陈朔的父亲去世,建业还没有发迹,带了一万块钱去参加好友父亲的葬礼,而且逢年过节都去看陈朔的母亲,相当于替他尽孝,所以,即使建业不在天津,陈朔也务必去看望他,当面致谢。
陈朔到了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了,建业非要来接,然后到全市最豪华的餐厅设宴请他。陈朔说自己打个车过去就行了,建业说我非要接你,陈朔反驳说,“现在打车很方便,何苦让你来回跑?”
建业说,“那可不行,我兄弟好不容易回一趟国,哪能这么不当回事儿?咱有车不用干吗?”
陈朔无奈只好说那你来吧。
陈朔一到车站就被建业接上了,建业给陈朔一个熊抱,两人的眼睛都湿润了,N年未见,想啊!
建业比以前胖了些,将军肚已经有些挺起来了。
开车的不是建业,是一个小伙子,建业介绍他是小夏。小夏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陈教授,陈朔说,“别别别,我还不是教授!”
小夏笑了笑,露出一对儿可爱的虎牙,低着腰给他们打开了车门,等他俩都坐好了,关了车门,把陈朔的行李放到车后面,整套动作极为娴熟。
建业的车是奔驰豪车,全皮,陈朔搡了建业一下,“哥们儿而你真他妈行啊!”
陈朔看见开车的小夏从后视镜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人家肯定是疑惑怎么从美国回来的陈教授说这么粗的话。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看见大学时的哥们儿,自然而然就回到当年说话的风格了,很过瘾。
“车再好有什么用?哪象你,美国的教授也快当上了,孩子一落地就是美国人!”建业眼里颇有些羡慕。
“嗨,你儿将来出国找我,咱俩谁跟谁啊,你儿就是我儿!”陈朔说的是真心话。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现在,咱们国家,有钱没钱的都想送孩子出国。”建业说完望着陈朔,若有所思。
陈朔调侃他,“干嘛?你花痴啊!”
“都说美国人人情淡漠,你倒没有变。”
“我变什么?难道我的身体里流的是美国血?不过,说美国人人情淡漠也不全对,美国人只是分得清楚,公事公办。人家也讲人情,只不过是做事坚守原则,比如,老板之间也会推荐人,互相也会给被推荐人面试的机会,就是觉得这个人合适才要,并不是来了就收。象前几年馨美有个朋友的孩子,高中生,暑假期间想在他们实验室做志愿者,人家实验室本来不收志愿者的,你别以为志愿者就是白干活儿,可人家得花时间训练你呀!馨美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孩子,人家看在馨美的面子上,就真收了这孩子,还给配了钱,说她不是还要做一些杂活儿吗?又不是光学技术,而且人家办事不拖拉,几天就办好了。馨美那朋友为了表示谢意嘛,就给买了一套耳环手链,半价后也不过四十美元,结果人家秘书不收,说太贵了,实在表示谢意,买几块巧克力就行。哪象咱们学校的小白,一个办事员,我找他出国从医学院办手续那阵儿,不送礼他就躲起来不见,或者告你三点来,他三点准不在,一开始我还不明白,后来终于明白了,送了瓶法国香水,这才把事儿办了!前后他拖了我快俩月!”陈朔一说起这小白还真有些生气。
“哦,你这一说,我倒对美国人民有了新的认识,四十美元在咱们国家能干什么啊?要买礼物,没有个几百一千的哪能拿到人跟前去?”
“另一方面是美国人口流动性大,有的过几年就搬一次家,美国五十个洲,随你去哪儿,极少两地分居,除非自己主动选择。也没有身份证这一说,驾照就是身份证。”
“那倒很灵活。”
“国情不一样啊,咱中国人口太多,要是大家都挤到一个城市,不就乱套了吗?”
“是啊,人家地广人稀,咱们人多地少。”
陈朔点了点头,从身上背的挎包里拿出一件鳄鱼牌T恤和一瓶香水,说T恤是给建业的,香水是给梅的。建业谢过,收下了。
“攒了多少钱美金了?”建业问。
“没攒下什么钱,买了房子,还贷款,背了一屁股债。”陈朔说的是实情,也尽量表白自己是个穷光蛋,不让建业感到从美国回来的人有任何优越感。
“你们俩一个美国教授,一个美国医生,跟我哭穷?”
“馨美不是还在作住院医吗?还没开始挣大钱呢!我还没当上美国教授呢!”
“那让你回来跟我一起干你愿意吗?”
“唉,孩子都生在那儿了,回不来了!”陈朔感叹道,“早些年还行。”
“跟你开玩笑呢!回来干什么?咱们都想出去呢!”
“围城内外,我们起步也很艰难,英语不好,老看见人家喉咙一上一下的,叽里咕噜的,就是听不明白。当教授也不容易,馨美考医生也不容易。”陈朔道,再一次阐明美国不是乐土,也照样要努力奋斗。
“不管在哪儿,快乐就行。”建业安慰道。
“那倒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不管在哪儿,都很快乐。唉,梅怎么样?”陈朔问道。
“老样子,工作狂!我说不让她上班了,我养她,她可着劲儿花钱,她非要当她的医生,搞得家里冷锅冷灶,没个人气儿!干医生那么累,人命关天,搞不好还要挨病人家属的打。”
“梅不是靠你养那种人,事业会让她体现自我价值感!再说,她说过当医生是为了救死扶伤,不仅仅是份儿职业!”
建业拍了一下陈朔的肩膀,“什么自我价值啊,救死扶伤啊!你怎么说的和梅说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常理吗?你换个角色试试!她喜欢干就让她干呗!你把她关在家里,她会得抑郁症的。”
“但是你知道她没有情趣啊!回到家累了不说,还一付公事公办的神情,没有女人味儿!”建业语气里已经有了抱怨。
“你现在像个怨妇!”陈朔禁不住锤了建业一拳,“她累了自然就笑不出来了!我家馨美也是。多体谅着点儿!”说到这里他拍了一下建业的肩膀,“梅可是当年的班花,你追梅可是费了心机啊!当时咱们系多少男生恨你!娶到家里了,就要对人家好!”
建业摆了摆手,“算了,不提了!唉,问你下,美国有打医生的么?”
“没有,但凡遇到病人找茬的时候,医生不出面,都是护士给医院里的警察打电话,警察来得很快。”陈朔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在医院时被警察铐走的情形还禁不住心慌。
小夏开着车,把他们带到一辆豪华的餐厅门口。车一停稳,小夏赶紧下了车,跑到车后面,弓着腰,先给陈朔开门,再给建业开门,然后把建业的公文包递给他,“杨总,我就在附近,随叫随到。”
“怎么不一块儿吃饭呢?”陈朔问小夏。
“你们吃,你们吃,我还有点儿事。”小夏说完开车走了。
“这小夏没成家吗?”
“当然成家了!快三十了。”
“那你这么晚了还不让人家回家?”
“嗨,都这样。”
“可你给人家加班费了没有?”
“加班费?要给我开车的人多了!他要是缺点儿眼色,马上有人来顶!”
“你也太拽了!在美国,大学校长都是自己开车,自己打出租,秘书最多给订张机票,你把人家当佣人一样用。”
“怎么?从资本主义国家回来,跟我讲起人道主义来了?”建业哈哈笑道,也就是自己的铁哥们儿,说什么都行,要是换别人,建业就不朝理他了。
“你自己不能开车吗?非要来那个派头!”
“什么派头不派头的?我这一天也够累了,他开会儿车,我能休息一下。”
“不管怎么样,人家可不是你的佣人。”陈朔坚持道。
“好了!你这书呆子,别跟我较真儿了!哥们儿相见,叙旧都来不及,哪那么多废话?”
既然被称作书呆子,陈朔也只好作罢,但是他说,“建业,这顿饭我请你,我爸葬礼你带那么多钱过去,老去看望我妈!”
建业两眼一瞪,“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大老远回来,当然是我给你接风洗尘!”
说着,拉着陈朔到了一个包间里,包间里已经坐了很多人,与其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大厅,房间足足有50平米,里面只有一张大圆桌子,桌子上几乎围坐了半桌子的人。
陈朔忙说走错了,拉着建业就往外我走。
“没错,就是我们的包间。”
“这么多人我都不认识,是不是服务员给订错了?”
“没有,这都是我的哥们儿,生意上的朋友,来给你接风的。”建业声音提高了些,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朝他们看过来,接着集体起立,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陈朔压低声音,防众人听见,“建业,这排场太大了,我们其实找个干干净净的小餐厅,要一盘花生米,一碗牛肉面,一人一瓶啤酒,象以前一样聊天,多好!”
建业小声说,“既来之则安之!大家都等着你呢!废话少说!”说完拉着陈朔往里走,“卡拉OK,你喜欢的,一会儿我们开唱!”
快走到桌前的时候陈朔拉住建业的袖子,悄悄地问,“梅呢?”陈朔起先以为会是建业他们夫妻俩和他相聚呢。
“她不适合这种场合。”建业小声说完,这时两人已经走到桌前,建业便大声道,“来来来,我给介绍一下,这是我给你们数次提过的我的大学哥们儿,美国的洋教授陈朔!”
“陈教授好!”几个人站起齐声道。
“你们好!别客气,请坐请坐!就叫我陈朔吧!”陈朔一阵儿脸红,第一这礼节太隆重,最主要的是自己还不是教授,又不好当着建业的面给众人解释而薄他的面。
几个人又相互看了几眼,其中一个灵机一动,“那就叫朔哥吧。”
“这是这是工商银行的董行长,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郑老板,王老板。。。”杨建业一一介绍了他们的姓名。
陈朔按照美国的礼节跟大家一一握手。
建业说,“快坐,大家都坐,自家兄弟,都别客气。”
陈朔赶紧点了头,落座,心想建业做生意,需要贷款,需要合作,肯定少不了麻烦在座的各位,千万要表现好了,不能得罪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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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缘儿惦记!伤好了很多了!伤口处的结痂基本上都掉了。嗯,陈朔这样生活不错呢!有吃有喝有人接待。
瑶瑶写得真好!!伤又好了一些了吗???
多谢田园!你的推测分毫不差!
多谢菲儿!祝旅途愉快!
各位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