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小小说）

 

作者：与尘共舞

 

“大成，你还没走啊？”处长从办公室出来，边打卡，边问。“哦，我把这段程序编完就走......”大成紧锁双眉，简短地回答。“悠着点啊......哎，现在的年青人，要像你这样踏实肯干，该多好......大成，我先走了，别忘了打卡啊，领加班费......”处长走了，走廊里留下了一阵由近及远的“咚咚咚”的脚步声。

大成编完程，抬眼望了望窗外，天已经黑了。他存好文件，电脑屏幕上现出了妻子晓凤搂着儿子大牛的温馨相片。他突然叫了一声：“遭了，差点忘了！”然后，他关了电脑，披上外套，匆忙冲出了办公室。

大成在一家百货商店前停好车。他边疾步进了商店，边想：早晨临出门前，就反复提醒自己说，今天绝对不能加班......怎么编着编着就忘了呢？......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化妆品专柜。大成迟疑地看了看，搓了把脸，走开了；接着，他转到厨房用具专柜，想了想，犹豫了片刻，摇摇头，又走开了；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来到五彩缤纷的鲜花柜台，拣了束玫瑰，闻了闻，又无奈地放了回去。大成长长的叹了口气，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难！结婚十几年了，他虽然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科研难关，然而，有一道课题，他始终没能拿下，那就是---他拿不准，该给妻子买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讨上她的喜欢。

大成记得，谈恋爱那会儿，他好像从没给晓凤买过什么礼物，而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晓凤的脸上就会荡漾出甜蜜的笑靥。可自打结了婚，大成的程序越编越晚，尤其是有了儿子大牛以来，晓凤的脾气就越来越“牛”了。每每晓凤过生日，大成都渴望好好表现一番，让她高兴，平和家庭气氛，和谐夫妻感觉；可表现的结果，却是每每以失败告终：前年，大成见处长给他的妻子买了一套刀具，也照猫画虎地买了一套拎回去，可晓凤铁着脸，从中仅挑出一把，硬逼着大成把其余的刀拿去退了，振振有词地说：“你是成心让我当黄脸婆不成！你给我买这大刀小刀的，嫌我做饭不够累，对不对？！”去年，大成向处里的小年轻儿看齐，给晓凤买了一盒上好的化妆品，谁知晓凤见了，反倒哭了，对着镜子，抹着红肿的眼睛，自怜地责骂：“你是不是嫌我老了？！你说？！你最近回来的这么晚，是不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前阵子过情人节，大成买了一束红玫瑰回去，晓凤拉着脸，边洗菜边说：“我忙着呢！哪有时间玩浪漫！快过来，帮我切菜！大牛晚上还要赶钢琴课呢！”

大成正站在鲜花柜台前，愣着神回忆不愉快的往事，忽然，他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妻子焦急的声音：“大成，你在哪儿呢？快去接孩子！”大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接孩子？不是你的事吗？我这儿重要的事还没办完呢！”晓凤火了：“什么重要的事，比我妈的命还重要啊？！”大成更弄不懂了：“你妈？晓凤，你上火，可别乱说啊！”晓凤气得嘶哑着声音说：“哎呀，呆子！我妈她心脏病犯了，我在医院呢，怎么去接大牛啊？！......快去啊，老师都打过几个告急电话了！”晓凤的话还没说完，大成就掉转了头。他边出百货商店，边说：“瞎！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跟我绕弯子！你妈，她没事吧？”“有惊无险！不过，还在做全面检查，估计还得个把小时......你别编了，快去接孩子！大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好好好，你别急，开车小心，随时跟我联系。”

 

大成赶到学校，挨了大牛的班主任一通骂；待他载着大牛回到家时，已近晚上七点了。他进了家门，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安安静静，冷冷清清，没有平日回家时闻到的漫屋的晚餐香气，没有晓凤冲着大牛大吵大嚷的声音......

 

大成换了鞋，觉得被程序折腾了一整天的大脑沉甸甸的，他摊倒在沙发上，硬撑着拿出手机，准备给晓凤挂个电话。偏偏这时，大牛闹了起来：“妈妈呢？外婆呢？......爸爸，我饿了，我要吃包子。”大成敷衍着说：“等妈妈回来，爸爸没有包子。”大牛哭吵着：“我每天放学回来，都有包子吃的......爸爸每天下班回来，也有包子吃的...妈妈不在......爸爸给我做包子......爸爸给妈妈做包子......呜呜......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

大成无奈，翻箱倒柜地找出几包零食，糊弄着大牛吃了，算是安顿了儿子。他摸摸肚子，听见里面不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大成变得也有些思念晓凤的包子，心里念叨着大牛的话：给妈妈做包子......儿子啊，你爸连家里的面粉在哪儿，都找不到啊......再说，就算找到了面粉，还得发面......得，干脆下厨，做顿饭打发今天的紧急情况......糟了，晓凤的生日礼物......哎，还是等着回来挨骂吧！于是，大成卷起袖子，先淘米做饭，又打开冰箱，拿出肉，蛋，菜，三下五除二，做了四菜一汤。大成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有一种少有的成就感：的确，就连我自己也记不得，上一次下厨，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这时，晓凤掺着妈妈回来了，一进门，晓凤妈就说：“凤凰，你跟妈打赌，说大成宁可饿肚子也不会做饭。你看，你输了不是？我就说过，大成在关键的时候，还是靠得住吧！”大成连忙迎上去，问：“妈，您没事吧？”晓凤妈说：“没事！多亏晓凤及时给我吃了药，要不然，我这条老命，就很难说喽！......凤凰，我还是有点虚，想回房睡会儿......”晓凤把妈扶入卧室，安顿好之后，回到饭厅，上下打量着大成，走到桌旁，不相信地问：你今天怎么想起做饭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大成边脱围腰，边招呼丈母娘和大牛吃饭，还特意给晓凤舀了一碗饭，幽默地说：“怎么？你忘了？当初，我的手艺，是怎么征服你父母，才娶到你这只凤凰的？”晓凤端过饭碗，甜甜地笑着---大成觉得，他很久没有看见晓凤甜甜的笑靥了。晓凤给大牛拈了一块肉，说：“大牛，好好吃！你爸做的牛肉，看看有没有妈妈的好吃？”然后，她冲着大成又添了一句：“看来，我妈的心脏病还真没白犯！”大成瞟了她一眼，说：“瞧你！说什么呢？不过，你可别生气啊！今天，我接孩子做饭，可没来得及给你买生日礼物！”晓凤诡秘地看了他一眼，冷着脸说：“那你吃完饭，上楼，我有话说。”

晚餐后，大成觉得头昏脑涨，眼皮直打架；他左右看了看，不见了晓凤，就问晓凤妈：“妈，她人呢？”晓凤妈说：“吃完饭，她就上楼了，准是给大牛洗澡去了，你快上去看看，别惹她生气，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大成心想：没给她买礼物，我上楼，准挨骂！还不如不上楼，睡客房算了，反正，她晚上和儿子睡，有我没我，都一样。这么想着，大成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拖拉着来到客房，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耳边有个声音说：“我让你上楼呢！你怎么忘了？”大成梦呓着：“对不起啊，凤，我不是故意的。”他觉得有人揪住了他的耳朵，迷迷糊糊地，他坐了起来，道：“没买礼物，我不是故意的......”“我让你上楼！”大成觉得自己被人强拉上了楼。

大成进了主卧，栽倒在床上，嘟囔着问：“大牛呢？”他伸手摸了摸，突然，僵住了---他摸到了什么......不是大牛肉乎乎的脸蛋......而是一片丝滑的感觉。大成猛然睁开了眼，紧接着，张开了嘴，惊醒道：“晓凤，你？”只见晓凤穿一件玫瑰红的吊带睡衣，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沐浴过了。她羞涩地向大成靠近，道：“你，喜欢吗？”大成搔搔脑袋，懵懂地说：“这丝衣，你不是说......不喜欢的吗？”晓凤抖了抖湿润的卷发，温柔地靠着大成坐下，一股淡淡的幽香让大成觉得从上至下的痒痒，他喘着粗气，道：“你......咱们......真的？”晓凤抚弄着睡衣的丝带，喃喃地说：“这是你前几年的情人节送我的，当时，我不喜欢，可今天，我喜欢。”说完，闭上了眼睛，等着大成的亲吻。

大成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受宠若惊地说：“凤，我不是在做梦吧？好好好，让我去洗个澡......很快，就来就来！”说着，就要往浴室冲。晓凤一把抱住了他，说：“不用！今晚，我不嫌！”说完，拉着大成关了灯，两人扭做一团。

 

这一晚，大成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几岁。他轻轻吻了吻枕在自己臂上唤着轻柔鼾声的晓凤，然后，用另一只手缕了缕自己的头发，带着一个未解的方程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晓凤这是怎么啦？今天，我可没给她买生日礼物，只不过做了顿普通的晚餐，便有了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和谐和高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