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

他有近两个星期没见她的面了。他发现自己变得很想她。听说，她病了，好像是因为失恋。他知道，不是为了他。他和她很熟，是了如指掌的上下级关系：她是系里的团支部书记，他是她的宣传委员。她找他，大多是布置工作；他见她，不外乎是汇报工作。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她说得多，他听得多。他听她讲话的时候，喜欢看她脸上的那对时隐时现的酒窝---他有一种被融化的感觉。

这天晚上，他再也按奈不住了。他想去见她，约她出来，走走谈谈。他觉得，她是钻牛角尖了。或许，他可以帮她转换一种心情。他在她的宿舍楼下来回踱步，左右徘徊，挣扎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让传达室报了自己的名字。少许，她下楼来了，仍旧是他熟悉的样子：短发，夹克衫，牛仔裤，运动鞋，只是没有了那对儿欢乐荡漾的酒窝。他觉得心有点疼。

她见了他，显得有些木然。她问：“找我是春游的事吗？你组织得怎么样了？”他愕然。随后，他淡淡地笑了笑，用她熟悉的部下的口吻回答：“这次去的人还真不少。看来，你取消校内联欢会的建议还是对的。春天，本该出去走走散心的。”她点头，有些居高临下地说：“不错。你也有功劳，提醒我问系里要补助，帮助困难学生。”他看得出，她喜欢表扬他：仿佛她在肯定他的同时，她自己也得到一种满足和成就。

她默默地站着，不再说话。他不太习惯，有些紧张地看看传达室的表，说：“还早，要不要去走走？”她也看看表，径直朝女生楼外走去。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她在想她的心事，他在揣摩她的心事。两人来到校操场，他咬咬牙，跑了几步，跟上去，和她并肩走在一起。那一刻，他觉得他招来了另一对散步情侣的狐疑眼神。

他走在她身旁，不再想谈工作。他转换了话题，说：“你和郭宏......”她没有说话。黄昏下，他看见了她晶莹透亮的眼泪。他小心地开导：“你也别太难过了......其实，你对他有误解......”她攒了攒眼睛，说：“那他怎么不告诉我呢？”她终于肯说了，他觉得拉她走出牛角尖，有戏。他打趣道：“你什么时候给过他机会？”她愣了，眨眨眼睛。接着，她“扑哧”一笑，说：“你真这么想？”他木讷地解释：“你总是喜欢给我俩布置工作，我们从来都是服从......但感情的事，你也单方硬强加给他了！他跟我说，做你的组织委员不容易啊！”

她在双杠前停下。晚风吹散了她的刘海，露出光洁细腻的额头。她长舒一口气，望着沉沉的暮色，说：“看来，是我浪费了自己的感情。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猛然挡住夕阳，大胆迎接了她的眼神，说：“那，你愿不愿把感情施加给你的另一个部下？”她呈惊愕状，随即用手捂住嘴巴，轻声说：“你是说......？”他肯定地点点头，说：“对，我是说‘我’。我不甘心和你......只是工作关系......只是，我愿意永远做你的部下......” 她笑了，再一次露出那对甜甜的酒窝---当下，他觉得自己堕入了幽幽的湖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