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憨(小小说)
作者:与尘共舞
二憨熄了引擎,靠在车椅上,闭目养神。他有些怕回家:他新开工翻修的一幢旧房,今天又被人偷了新装的门,净损失好几百美元。他知道,若是老婆淙茗知道了,不仅要骂他无能,而且又要打击他坚持在穷区做房产的生意理念。
其实,二憨的本名叫韩窗,在家排行老二,是个博士后,几年前在股市上赚了笔钱,就辞职经营房产实业。二憨是他老婆对他的别称。二憨不怕老婆骂:他爱淙茗,而且理解她不容易。这几年二憨全力以赴做房地产,虽已小具规模,但仍处于那种“荆棘多于鲜花”的创业中期,淙茗跟着他,担惊受怕,吃了不少苦。淙茗在外在朋友面前,很维护二憨的形象,从不诉苦;但在家里,她时常会向二憨发怨气的炮弹,流委屈的眼泪。每当这种时候,二憨就保持沉默,甘心情愿地挨骂受责,等淙茗的炮弹打空了,暴风雨平息了,他会这样安慰她:“不容易啊,淙茗......再苦几年,等我们有了实力,就可以去郊区做大项目了......不容易啊,穷人变富人......”
二憨正了正腰间的枪,下车,开门,回家。淙茗正在厨房,哼着小调做饭。她听见二憨的脚步声,头也没回地问:“憨子,怎么样,2564?” 2564是那幢正在翻修的旧房子的门牌号。二憨敷衍地说:“没事。”淙茗一边上菜,一边说:“没事就好。371的,走了吗?” 二憨洗手,面无表情地说:“走了。” 淙茗欣慰地笑了,露出个甜甜的酒窝;然后,她冷不防地一伸手,“啪” 地打死一只腾空的苍蝇,带着胜利的快感,她说:“终于走了,欠了几个月?” 二憨说:“行了,叫孩子们吃饭吧。”淙茗说:“他们吃过了。” 二憨闷着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他早晨出门,一直忙到傍晚,这是他今天的第二餐。
淙茗对坐着,见二憨不说话,敏感地问:“又出事了?”二憨没回答。通常,只要二憨沉默不语,淙茗就知道十有八九出了事。淙茗逼问道:“有人搞破坏了?!”二憨鼓着嘴,包着满满的一口米饭,还是不说话。淙茗激将他:“我说别再做新项目了!你偏不听,又开一个......是不是电线被剪了?”二憨摇摇头。“铜管被偷了?”二憨从实招供:“门被偷了......”淙茗霍地站起来,责怪道:“你派人守夜了没有啊?!”二憨说:“没有二十四小时值班的,但有定期巡逻的。”淙茗气愤地骂道:“你怎么这么蠢!那是什么地方!二十四小时必须值班,不能离人,你知不知道?!你别闷着,说话呀!”隔了半晌,二憨说:“今晚---我去守夜。”淙茗惊叫道:“不行!你不要命了?!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别活了!让工人连夜守,多付点钱!”二憨摸了摸腰间的枪,说:“工人守不住......我去了,就怕那帮混蛋不来!”
晚餐后,二憨不顾淙茗反对,执意来到工地,和工人进行了交接。此时,天还没全黑,二憨仔细巡视了工地。这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前后有两座房。按二憨的计划,翻修改建后,可以有十个房间同时出租。院子的四周,有铁丝栅栏,后院开了个门,通向一个僻静的泥泞小道。二憨沿着工地走了两圈,他想:看来,我一个人,只能守得住一面;守了前房,守不了后房。而后房的门,今天刚被盗,再被偷的可能性比前面小。所以,我就守前房;而后院,以防御为主。这样打定了主意,二憨从工地的垃圾车里拖了十几根带长钉的废弃梁木,平平地铺在后院的入口处。工地的草长长了,还没来得及剪,所以,这些带长钉梁木放入草丛中,隐藏得很深,根本看不出做了地面防御。
不久,月亮出来了,二憨坐在前房的车棚下,身边放着个建筑用的强光手电筒,还有那把上了膛的手枪。这时,四周静极了,二憨觉得眼皮打架,沉沉地靠着车棚的支架睡了。夜里十一点左右,他觉得有人在摇他。二憨睁开眼睛,一惊,原来,面前站着一个性感的黑女人,叉着腰,喷出一股股的酒气,说:“Your wife did not take care of you good. Why
you sleep here? Come on, let's sleep inside, 20 bucks, only 20 bucks, it's cheap.” 二憨站起来,走出棚子,来到正街的人行道上。这样卖淫嗜酒吸毒的女人,在他的房客里,也有几个。二憨拍拍那女人的肩,说:“Mam, you need to find your own place to sleep. My wife is at home waiting for me. I am sorry. If you need a room for rent, call me. Here is my card.”说完,给了那女人一张名片,开了车门,进去接着睡了。那女的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句,搔了骚下垂的乳房,歪歪扭扭地走了。
凌晨一点左右,又有人敲车窗。二憨一看,原来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坐着轮椅,两条腿都没有了,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二憨打开车窗,那乞丐就伸出手,说:“God bless, I need some food. I have not eaten for a day.”二憨摸了摸身上,拿出十块钱,给他,说:“There is a shelter two blocks up from here. Go there, they can receive you.”那乞丐接了钱,在上面亲吻了一下,吱扭吱扭地摇着轮椅走了。
二憨正想接着再睡,他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淙茗。只听她低声问:“怎么样啊?没事吧?”二憨说:“没事,你快睡吧。这些都是小偷小摸的小盗,没什么胆子。有胆子的,早成大事了。我就盼着他们来,让我撞上,杀一儆百!” 淙茗叹了口气,说:“憨子,你不容易......对不起,我今天又骂你了!要不要......我过来看看你?”二憨心中涌出一阵暖流,说:“明天早晨,我回去,咱们那个。”淙茗情谊绵绵地说:“好,那个,我等你。”
听了淙茗的电话,二憨正觉着下身充血,浑身燥热,就听见后院有两个男人唧唧喳喳地在说话。二憨立即关了车窗,摸出枪,顺着前房的边缘,摸到后院。果然,有两个黑乎乎的家伙,在嘀咕。“There is a truck at the front street. There is no light. The owner may be hidden, let's go.” 另一个说:“I know him. Chinese. He is a stupid guy. Only send a patrol every several hours. He forgot this is the South City, we break in everything we can. Come on, cut the copper and sell for 100 bucks.”说完,两人往前行进。
远远的树丛前,靠近后门的入口,象是有两个影子,但二憨看不太清。他拿起枪,冲着声音的方向 “啪” 地开了一枪,只听那两个家伙一前一后地嗷嗷大叫:“My God, nails, Oh, my feet......” “Oh, my hands......run......he is not stupid, you are ......hurry up......run” 二憨又开了两枪,嘴里喊着:“Steal at your own risk! I am waiting for you come back......at your own risk.”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工人出工了。二憨报了警,警察检查了现场,立案调查。二憨就随工人撤了后院的钉板,又交代了安全措施,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他进了卧房,见淙茗还在睡觉,就摸进被窝。淙茗转过身,吓了一跳,“腾”地坐起来,开了身边的夜灯,一惊一咋地说:“你没事吧?我正做梦你被坏人拿枪追杀呢!”二憨抱住淙茗,说:“有事,怎么回来和你那个?”说完,卸了枪,就想亲热。淙茗见了枪,不放心,卸了子弹,一数,大叫道:“怎么少了三发?你开枪了?”二憨关了灯,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过,我还想......再放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