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申华的感情
 

人生有多种可能。

如果迟暮娶了宇倜珲，他就会从大侠的女婿做起，积累人脉和处世经验，慢慢成长为一个德高望重的大侠；

如果迟暮娶了叶知秋，他就会像叶知秋的父亲一样，被江湖黑白两道所唾弃，也许最后只好出走东瀛了事；

如果迟暮娶了洪苏，他就会在黄河上做一个深藏不露的渔夫。没事打鱼，有事打架；

如果迟暮娶了关心，他就会每个月陪妻子回家看父母一次，在饭桌上与连襟们明着谈论国家大事、暗里勾心斗角。

如果……

也许正是因为可能性太多了，所以迟暮到现在还谁都没娶。

婚姻并不是适合每个男人的。有些男人不结婚，因为选择太多；有些男人不结婚，因为选择太少甚至没有选择；有些男人不喜欢婚姻；有些男人干脆不喜欢女人。

申华就是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申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不喜欢女人。他从小总爱跟女孩子一起玩，甚至喜欢偷她们的皮筋来扎小辫，偷她们的胭脂涂，偷她们的花衣裳穿。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比他更热爱女人，直到他长成了剑眉星目的少年，才突然发现，虽然他还是很喜欢跟女孩子说话聊天，但是他根本不想抱她们亲她们。

最要命的是，他见了英俊的男孩子，却有想抱想亲的冲动。

在这个时代，申华的这种感情虽然并不是绝无仅有，但是显然背负着更多的压力和未知。而要达到两情相悦，实在也不太容易。

因为当他遇到自己心仪的男人，要征服的不仅是这个男人的心，还有环境的压力、自身的犹豫、以及political 和moral层面的许多许多阻碍。

申华第一次见到迟暮，是在绵州。

那天是中秋之夜，天上有两个月亮。据说是贾知府为了增加节日喜庆，特地派巧匠用制孔明灯的法子造了个假月亮出来。

两个月亮把整个绵州境内都照得亮堂堂，包括城南报国寺外的古戏台。

迟暮就站在这戏台中央。

申华听到迟暮说的第一句话是：“各位是一个一个上呢，还是一起上？”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得让申华的记忆有些恍惚。他只记得迟暮的白衣飘飘，长剑挥舞，四溅的鲜血在月光下晶莹得像中秋熟透的石榴籽。

他的师兄弟们一批批怒吼着跃上戏台去，于是他也怒吼着跃上戏台去。

他的师兄弟们在十招之内就全部倒下，他与迟暮对了二十五招。到第十五招的时候，他看见迟暮的眼中露出讶异之色。

在第二十五招上，迟暮长剑虚挽个剑花，跳出圈外，说：“好剑法。不必再打了。”

申华看看身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师兄弟，红了眼，怒吼着又扑上去。迟暮却只是一味游走，再不出剑。

申华大吼：“你出剑啊，你为什么不出剑？”

迟暮叹了口气，左手轻轻一挥。申华只觉凉风袭面，一枝碧绿的玉箫已经抵在喉头。

迟暮淡淡道：“少侠剑法精绝，你那些师兄弟没一个及得上。若论剑法，我也不是你对手。但你报仇心切，一味强攻猛打，防守就未免疏忽。你好好练，十年之内，必成大器。”

申华嘶声道：“我被你所制，还有什么话说？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迟暮定睛看他片刻，道：“你们的师叔不是我杀的。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要取我性命，我却不想轻易取人性命。你的师兄弟们都只是受了伤而已。咱们就此别过，三个月内我将真凶找出来给你们，若找不到真凶，你再找我报仇不迟。”

迟暮说这番话的时候，天上的两个月亮丰满皎洁得让人心动。远处的知府官邸里，贾知府最宠爱的侍妾正在家宴上曼声唱一曲《相见欢》。

很多年后申华回忆起这一幕，认为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爱上了迟暮。可是他怎么可以从这一刻开始就爱上迟暮呢？在这一刻，迟暮还是他的仇人啊。

然而这一瞬间申华确实就这样爱上了迟暮，而且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申华的感情从此只会升华或者沉淀，却再也不会消逝。

（未完待续。下一章，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