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东四月,春暖花开。打柴喂马,面朝大海。本应是神仙过的日子。对我来说却是一年中最糟糕的时节。我只希望如烟花粉随风飘过,室内窗外一尘不染。
朋友伟兄住在阿伯塔(Edmonton, Alberta),他知我为花粉过敏所苦,提议何不去北方?阿伯塔此刻春天尚未来临。是啊,为什么不呢?花些钱,让身心解放,哪怕短短几天,不亦得返自然?
伟兄是我高中同学,有三十多年没见了。自从他举家移民加拿大,我们多有通信。记得他初来乍到时,孤立无援,万事开头难的窘境。也得知他离举世闻名的班芙国家公园不远,可是从来没机会会过。知我能来,伟兄特意向公司领导和家里的大小领导请了假陪我进山,让我这个素来人情淡漠的人颇受荣宠。
老友再见,除了都圆了几圈,彼此并无多大变化。所思所想,跟三十多年前差也不多。少年时节的清澈小溪,到如今已是中年的波澜不惊。纵然添加不少颜色,浪花其实还是当年的那朵浪花。驱车前往加拿大洛基山的路上,我们长谈分别后的各自经历,时间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
像美国的国家公园一样,一张班芙的进山证要20加元。这比国内许多同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公园要便宜许多。如果一车坐满了,其实也就4加元一人。班芙,可是许多杂志列为人生必游的50地方之一。人家看来不指望门票赚钱。过了售票亭,大自然母亲以天作幕,以石做笔缓缓展现震撼人心的画卷。雪峰森林,以前在阿尔卑斯山脉和美国段的洛基山也见过,但从没见过加拿大洛基山的如此瑰丽。相机手机齐上,怎么也拍不出心中的惊喜。
加拿大洛基山脉的国家公园其实好几个,有贾斯珀(Jasper),班芙(banff)和尤侯(yoho)。一票通用,风景也基本相似。进山公路基本与太平洋铁路平行。从英属哥伦比亚省到加拿大东部省,洛基山是必越的屏障。该山脉阻断来自太平洋的水汽,导致加拿大的草原省干旱缺水。公园里林木茂密,动物繁多。我们一路过来,黑熊,驼鹿,山羊看了够。太平洋铁路上的机车,拖着长长的尾巴,经常跟我们相遇。旅途倒是不寂寞。
而途径的高山滑雪场,现在依旧营业。据说五月底才关门。再过几天天气一热,姑娘家的穿着比基尼就滑下来了,这是有名的比基尼滑。而索道绵延几十公里,一次滑下至少半小时,难怪加拿大人的冰雪运动水平是世界超一流的。
好山好水看不足。与科罗拉多洛基山国家公园相比,这里的山相对高度要低些,不仅可以远观,也可近狎。不过越深入,气温越低。进山时,一路尽见祖母绿的湖水,可到了山里,却是满眼的冰雪。到了著名的路易斯湖,看不到醉人的碧水,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们在路易斯湖边的小鹿旅社(Deer Lodge)入住。纵然聊了一路,卧谈会还是要开的。三十年前,谁也想不到今天有缘在班芙相聚。高中时期的人与事,青春期的荷尔蒙,那些动心却不敢追的女孩,离别后与各位老同学的聚散,始终是永恒的主题。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已是凌晨。看伟兄也醒了。我提议去湖边走走。
东方刚露鱼肚白。停车场就一辆车。湖边没几个人。两个女孩坐在石凳上。用毛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大家长气不敢出,等着看日出。远处西方的山峰有如大屏幕,先是山巅发亮。渐渐的粉红,橙红,最后变得金黄。反射的阳光映得山巅上的一块白云也金黄一片。
我们在湖面上走着。冰很厚,除了踩在雪上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声音。突然想起高中课文选的一篇《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施耐庵所用的轧金断玉,的确很妙。没有积雪的地方可以看到翠绿的湖冰。想象着夏天这里白山苍松碧水的美景。据伟兄说,罗琳湖更美,可惜进湖的路上的雪还没铲。留着遗憾以后再来吧!
班芙以无数的登山步道闻名,盛夏之时,登上高山,野花、雪松、翠湖,许多人在山里玩。园中住宿一舍难求。甚至宿营地的铺位都难得一见。必须早早预定。伟哥说,他们经常得住在园外。出来进去都很不方便。这些年,来自国内的游客骤增,定旅馆就更难了。
其实我们在弓河(Bow River)的城堡旅馆呆的时间更久。那里,一代佳人玛丽莲梦露拍摄了《大河东去》(River of No Return)。弓河河水已经解冻,碧绿的河水喧哗而下,经过一片乱石滩,形成一个小瀑布。河床被常年的冲刷刻勒了许多深槽。一江春水向东流,夫子有逝者如斯夫之叹。而对梦露,这春水浩荡却是不再重来的爱情。其实,任何人到这里,面对这无敌美景,总会有些感喟的吧!
我们就在公园里悠悠地开着,收音机放着国内一个音乐节目,叫做《同一首歌》,由紫龙主持。都是多年前流行的老歌。有趣的是他把不同的版本加以比较,听出了不同的韵味,多了各式的解读。许多歌,当年的高中晚会就有人演唱。怀旧的老歌,加上怀旧的交谈,这个春假仿佛成了怀旧之旅。
虽然冬天的班芙有其特别的景色。但主要登山步道关闭,无法多呆。小鹿旅馆的屋顶,压着一尺厚的积雪。屋檐瓦楞还吊着长长的冰锥。离此不远还有许多温泉,如果带着家人来旅游,应该是很浪漫的。
不知觉中,我神清气明,令人苦恼的过敏症状一扫而去。短短几天,收获的不止是无敌美景,还有对青春的回忆,继续绵绵如缕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