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年前，程家与张家一起去苍海城旅游归来后，两家曾约好，三年后的暑假，当程姗高三毕业时，两家再次一起出游。

时过境迁，现在旭言有了女朋友，且忙着出国考试。而程姗母亲为了保护程姗，刻意避免与张家一起出行。因此两家都没有提及三年前的约定。

程姗父亲争取到了一个单位里去疗养院的机会，全家一起去葟山玩了一圈。

葟山云雾缥缈。走入云雾中，担心迷失了方向。突然间，云散开了，烟飘走了，露出远处一座座秀美的山峰来。

近处的山崖上，斜刺刺地横出一棵千年古松，苍老的枝干盘根错节，枝头覆满墨绿色的针叶，如饱蘸了墨的笔一抹染过，“松晚翠方深”。

还未看够呢，云又聚拢来。向前走几步，影影绰绰中露出一块块怪石，因着云雾狰狞变幻，看不真切。

突然，天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中间光明透亮，外面是浓浓的迷雾。有人叫道：“天光，天光！”

一群僧人模样的日本人，双手合十，对着这圈光亮光跪下膜拜，口中念念有词。

同行的人激动地说：“能看到天光的人不多，我们都是有福之人！”

疗养院里，还有一眼温泉，冒着热气，汩汩地流淌出来。傍晚的时候，程姗和父母坐在泉边，泡着脚，喝着小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家常话。

此趟旅行，程姗深深地陶醉于云海，奇松，怪石，温泉的美景中。大自然是如此美妙，天地是如此广阔。与张旭言的情感牵扯，仿佛是前世的过往，在程姗心里完全翻了篇。

（二）

大学录取结果出来后，沈之江得知庄浩考上了菁城大学，拉了程姗一起去找庄浩。

三个人先是围绕着菁城大学事无巨细地聊了一阵子。说是交流信息，其实聊到后来也没什么新的内容了。不过每次说到菁城大学，都是对自己的肯定，让人心情愉悦。

如此聚了几次，话题开始不局限于菁城大学，活动也从聊天变成了一起逛书店，看电影，去公园玩等等。慢慢觉得成奇数的三个人，一起活动有些别扭。比如两人并排走路时，剩下的人落了单。最好凑成四人，彼此都有伴。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单妤。单妤是庄浩的初中同学，是沈之江的高中同学，与程姗是朋友，因此与这三人都熟悉。大家从小到大，经常在不同的竞赛和活动中不期而遇，经历相似。这第四个人，似乎非单妤莫属。

此外还有不便明说的原因。程姗与庄浩在小学时是同班同学，两人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一个班长，一个大队长，有时竞争，有时合作。几年同学下来，程姗对庄浩颇有好感。虽然中学未与庄浩同班，作为芦城三中的校草，庄浩的风吹草动，也都落在程姗眼里。

高中三年对张旭言的依恋，倾注了程姗的全部情感。在得知旭言有了女朋友之后，程姗痛苦了一阵子，慢慢地走了出来。这个暑假与庄浩的接触，把程姗以前对庄浩的好感，又泛上来了。

庄浩成绩优异，阳光帅气，却丝毫没有优秀男生的傲气。他为人通情达理，关键时刻果敢有担当。

对旭言，程姗是依恋和崇拜。对庄浩，程姗不但有对旭言那种舒服信任的感觉，还有时不时的砰然心动。特别是庄浩望着人说话的时候，明亮的眼睛像要把人点燃。

沈之江毫不掩饰自己对单妤的好感，程姗因此知道沈之江想追单妤。如果把单妤拉进来，沈之江必然对单妤紧追不舍，自己也可以和庄浩更近一步地接近了。

于是当沈之江提出去找单妤时，程姗极力说好。

庄浩不置可否，就算默认了。

单妤家未装电话。但他们有单妤家的地址，就约好了一起去单妤家找她。

（三）

是个周六，单妤打工去了。三个人问单妤打工的地方，单妤母亲说在汽车站的候车室。

单妤的家是单妤父亲公司分的房子，离汽车站很近。三个人就走去了汽车站。

走到汽车站出口处的外面，人声鼎沸，鱼龙混杂。程姗想起上次在这里被小乞丐抢了包，刀疤脸去追回来的事，心里很紧张。她抓紧了身上背着的小包，警惕地挪步。

走到了候车室里面。正是夏日的酷暑天，屋顶上的两排大功率的吊顶风扇，齐刷刷地转着。然而风扇收效甚微，里面依然热气腾腾。汗臭味，饭馊味，尿味，各种气味裹挟在热浪里，在狭隘的空间里氤氲蒸腾。

程姗和沈之江都微微地皱起了眉。

他们从正中的大门进去，远远地看到了饮料台。单妤正在给一个乘客倒饮料呢。

三人避开地上东倒西歪的行李，往饮料台的方向挤过去。

轮到下一个乘客了。他问了单妤几句话，满腹狐疑的样子，然后冲着单妤大声嚷嚷起来了。

这时候，单妤身后的一个矮胖女人，挤到了单妤前面，笑咪咪地对乘客解释着什么。那乘客仍然不依不饶，有理有据地追问。先前提高八度的声音倒是慢慢降下来了。矮胖女人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地回答了几句。然后叉起了腰，脸上换了一副鄙夷的神情。

矮胖女人与乘客争吵的时候，单妤退到一边，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庄浩想到这时候去找单妤，单妤会尴尬，就对其他两人说：“单妤忙着呢，我们走吧！”

程姗和沈之江很不喜欢候车室的味道，赶紧点头赞同了。三个人一起出了候车室。

（四）

乘客与饮料台的冲突，正是由饮料的价格引起。

那位乘客，先问了单妤：“多少钱一杯？”

这天阿珍让单妤卖一块一，因此单妤回答：“一块一。”

乘客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单妤重复了回答。

乘客看了看饮料桶边上。记得上次有一块钱一杯的牌子，这天不见了。他左看看右瞅瞅，不见任何标价。

他一下子炸毛了：“怎么涨价了？我上周来才一块钱呢！”

阿珍挤上去，陪着笑脸说：“大哥，天这么热，我们卖点饮料不容易啊！”

“你们这是乱涨价，我要去工商局告！”

“去告好了！谁怕谁呀！”阿珍理直气壮地回道。

“物价都有个标准，哪由得你们乱来！”

阿珍一只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前方，一只眼珠斜睨着乘客：“去告吧！知道工商局在哪里吗？！”

她瞟见乘客手中捏着的一元纸币，会动的那只眼珠往上翻了翻，露出一大块眼白：“买不起就别喝！”

乘客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他拖着行李到候车室外转了一圈，没看到别的卖饮料的地方。

饥渴难当，他只好转回来，向单妤买了一杯饮料，付了一块一角钱。

这次他很安静，没说什么话，喝完放下塑料杯就走。

（五）

程姗，沈之江，庄浩三人从候车室出来，无所事事。已是正午时分，夏日炎炎，三人都有些黏不拉几的。

路过一家新开的肯德基，程姗建议道：“我们去肯德基吃饭吧！”

沈之江和庄浩没有异议，于是三人一起走进了肯德基。

肯德基里面空调打得很足，三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那时候肯德基打入中国市场没多久，还是个时尚的地方。他们点了炸鸡翅和冰淇淋，坐下来边吃边聊。

“没想到单妤在这种地方打工。”沈之江提起了话头。

庄浩想起自己初三暑假打工，遇见单妤和她的闺蜜在冷饮屋打工。那时候的单妤，清纯美好。想起这几年单妤家的变故，保送的不公，不由得感慨命运无常。他感叹道：“单妤挺不容易的。”

每次坐车去小姨家，程姗都会到汽车站。汽车站的脏乱差，给程姗很负面的印象。她难以想象单妤每天去这种地方卖饮料，时不时地被小乞丐纠缠。她不由得附和道：“是呀，真没想到。怪不得英语外教课时她都早走。”

庄浩想起保送的同学上过一段时间的英语外教课，大家应该混得熟悉。就问：“你们知道单妤为什么去菁城师范大学吗？”

程姗说：“师范大学省钱吧！”

如果是别的事，沈之江会迫不及待地抢着回答。这次却没吱声。

庄浩说：“师范大学省不了多少钱。单妤不至于为了这几个钱放弃好大学。”

他想到保送期间给自己的三所大学都不咋的，就问：“保送时给你们选的大学有哪些？”

程姗说：“最开始是蕃城大学，后来就来了菁城大学。”

沈之江附和地点了点头。

庄浩有些吃惊：“没问你们别的大学吗？”

他原本明亮的眼睛充满了疑惑。程姗忍不住解释道：“菁城大学要一个文理科都好的，一个数学竞赛得奖的，一个物理竞赛得奖的。所以直接给了我们三人吧。”

沈之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便问道：“九月一号开学，你们打算哪天去菁城？”

大家于是聊到开学的事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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