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祥终于出现了,可能是发现了我留下来的钥匙,他约我去经常见面的酒吧。
他脸色不好,人也无精打采的,却硬撑起脸上顽皮的笑容,大声地跟我打着招呼。我似乎觉得他是想唤醒他自己而已。
坐下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一直在寻找我要的答案。在一声不响地跟我对视了半分钟之后,他忽然一笑,“再这样看下去,你会爱上我的,小姐。”
“切。”我挪开眼睛。“为什么把家捣毁了?那是我辛苦的劳动呢。”
“哦,那个呀,”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低下头,“不高兴么。”
“听说你最近特凶,连训了我们好几个经理。干吗欺负人呀?”
“哦,”他脸上又有点尴尬,面露难色地笑了笑,“其实……就是气不顺,想找人吵架罢了。”
“什么事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很认真地问。
“我……不想跟你吵。”
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慢慢地说,“我最近做了件特别傻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等着他说明,我能感觉到他的不安,所以不想用任何声音打扰他。
“我,回了趟台湾,我父亲让我回去做亲子证明。”
什么?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在心里大声地问了一句,但是却仍然没有出声,只不过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从温和变成了极度惊讶。
他不停地点头。“很傻吧,我自己也觉得特别特别的可笑。”
“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引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不停地喝酒,好长一段时间并没有要讲话的意思。
“两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却是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我好生气啊,所以就把家给砸了。
“那个小套间,跟我们在台北的家一模一样,其实是他在台北建了一个跟这里一模一样的房子给我和母亲住。那里面的装修和设计都是按照我母亲的意思来完成的。”他开始回避用“父亲”这个词。
“但我还是回去了,做了那个无聊的检查,结果大概让他很失望吧,证明我的确是他的亲生儿子。知道结果的那一刻,我也很失望,我倒真的希望我跟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没说话,但也不敢长时间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我的脸上应该有什么表情才好,是怜悯、同情还是愤怒?此刻的我只是觉得无奈而已。我不知道他那个复杂的家庭里究竟有什么争斗,而他又是为了什么才只身来到加拿大,住在这个他父母相识相恋的地方。我只知道他不开心,虽然富可敌国,虽然经常左拥右抱,但是他并不开心。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把我归还的钥匙,放到我面前,“这把钥匙,你拿着。我,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有你拿着这把钥匙,我放心些。”
“你别吓我。”我被他的话吓到了,但还是接过了那把钥匙。什么样的人将钥匙放在外人手里才会觉得安心呢?
“我没事,没事,”他喃喃自语,“我是他的儿子,他还能把我怎么样?还能怎样?”
“喝酒吧,”他脸上挤出很难看的笑容,举起酒杯,“不醉不归。”
好吧,就让我们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