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灰溜溜地笑，一边小跑几步追上了老者，拉着他的衣襟，用力扯了两下。

老者也不理看我，指着前方说道：“水儿啊，待我们绕过那几个大大的形状各异的水晶体，爬上那几十级台阶，就到了水晶宫殿的房顶了。”

这回我学乖了，也不言语。直到上台阶的时候，我才挤到老者身边，轻声地却是一字一顿地说：“我曾经有三位师父，也都是老人家。他们特别威严，也特别可爱，一点也不像某一位老人家，一点也不好。”

老者抖了抖胡子，回敬我道：“我现在就有好多弟子，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小孩子。他们知学勤勉，也知礼懂礼，一点也不像某一个小孩子，又泼皮又刁蛮。”

说话间，已经到了房顶。长者透过房顶看着水晶宫殿里的水晶体，对老者说：“鸿钧，你来陪水儿好好看看，看她都能看出一些什么。”

“是，恩师。”老者乖乖地应着，来到了我的身边，小声地说，“小子，你的福份可是不浅。这个地方，可没有几个人能爬上来，你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自己。”

“是，老者。”我学着他的样子，乖乖地应着，又小声回道，“如果不是您百般地刁难、万般打击和不停地训导，我哪能修得如此福份？所以，我要好好地谢谢您才行。”

老者微微一笑，叹息着说：“不论你由不由衷，能说出这话来，就算你有良心。不用你谢我，只要今后别给我惹麻烦就好。”

“今后？”我差点跳起来，“今后，我还得跟您混啊？”

“如果你觉得委屈，那就改成我跟着你混好了。”老者低下头，看着水晶宫殿里面的水晶体说道。

我随着老者向下看去。这一看，还没来得及与老者拌嘴，已经被眼中的景象惊呆了，不禁脱口问道：“我们在水晶宫殿里时，看到这些水晶体明明都是在同一平面上的，现在看，怎么成了立体式的分布？”

“还有呢？”老者问道。

“还有，它们都在慢慢地转？在宫殿里看时，它们明明是静止的。”我回答。

“小子，你就不能用心地看一看，然后别用我问，自己来描述一下你所看到的吗？”

“人家现在是女孩了，名字叫水儿。您可别被时间给落得太远了。”

“哦？果真已经是女孩子了？为什么我觉得你顽劣依旧，泼性未改啊”

“老者，您快看，您快看，那不是石界吗？我看到了全福园里的福塔啊。还有那个，那可是土界啊，您看看那些奇形怪状的人不人、动物不动物的‘人类’。”眼前的影像太吸引人了，我再也没有心思与老者斗嘴，干脆趴在了房顶上，仔细地观察着映入眼帘的每一个水晶体。

就在土界慢慢地从我眼前转过去的同时，我看到了一个人面马身的人和一个人面牛身的人正在月光下交谈甚欢。

人面马身说：“看着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倍感欣慰啊。只要能让农业稳定地发展起来，我们就不用担心石界末日的远近了。”

“是啊。在石界里当五福时，并没有想过修持圆满之后，到了齐天国能够做些什么。现在想来，我们能用自己的能量和灵魂替换牲畜们，并且带着我们的子孙一起来土界当牛做马，来担当最辛苦的劳作，为建设新世界而付出我们的所有，这是多么幸运而又幸福的事情。”人面牛身说。

人面马身说：“是的。每当竭力地想象这里的生灵们，在过去的时间里所遭受的种种磨难，我就对他们满怀怜惜。所以，我们来把他们替换出来，让他们去做土界里的第一批人类，确实是意义重大的事情啊。”

“我有个想法。”人面牛身说，“何必一定要执著于人面呢？既然我们是为了建设的需要，何不放下执著，就做地地道道的牲畜不好吗？免得依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世间的众生灵，不论从模样还是基因来说，都会越来越混乱。”

“我刚刚来到这里时，曾听老祖说过，之所以繁衍后代时，留下了人的特征，是为了避免有朝一日，动物们的能量低于人的能量时，人们会如石界里一样，宰杀牲畜，以他们为食。如果真地发展成那样的话，我们可就对不起土界里原有的生灵了。”

“哦？原来是这样？各种动物都进化成人面，是为了保证众生的平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异议了。来到土界之前不觉得怎样，到了这里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了，众生原本就应该是平等的。不论是牲畜，是农夫，还是鸿钧老祖那样德行能量都极高的前辈，大家的使命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各司其职，各尽其力而已。”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了，我已经分辨不出哪句话是谁说的了，我只感到一股暖流涌遍了我的全身。到现在我才懂得了，真正圆满的人们，是超越了物质的羁绊，超越了心理的束缚，是灵魂得到了真正的自由的人。他们所付出的，是全部的自己；他们所做的，是无私的利他；他们所要的，是众生的安好。

“老者。”我趴在房顶，眼泪汪汪地看着鸿钧老祖，抽抽搭搭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太狭隘，太小气了。”

“哎呀呀，女孩子的特征，就是爱哭、爱流眼泪吗？”老者做出了一个滑稽的表情，却假装严肃地说。

看着老者的样子，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悄悄地嘟哝道：“整天夸人家泼皮，原来是在夸您自己呢。”

“是吧？我夸自己的时候是隐晦的，哪像你，夸自己都这样直白。”老者一边说，一边在我的身边盘腿坐下，极其温和地对我说，“水儿，不是谁都有机会到水界里走一圈，也不是谁都能通过自然的考核，带着自然的加持重返尘世，尽其能力去普渡众生。你很幸运，累生累世里，虽无修持心，却从未偏离自然法。你的圆满将在未来漫长的日子里，鼓舞世世代代的人们，让他们不论在顺境还是在逆境，都能保持纯粹的本性，保持静净的天性，保持善良的人性。你知道这个意义有多大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用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认真地说：“对不起，老者。事实上，我一直不太明白，人们到底为什么要修持？五福法也好，自然法也罢，它们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心性好的人，什么法都不修持，却不知不觉地走在所有的法中；心性不好的人，即使表面上修持，内心也还是偏离了正法。这样一来，能量的丢失会更加严重吧？所以，我觉得，不如什么也不修持，全凭自性的优劣上升或下落，这样不好吗？这才是真正的自然吧？”

老者摇了摇头，用手指了一下石界，叹息道：“你看看石界里的状况，与你当年在世时，有多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