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园中的百合怒放的时节,她那种“ 我花开时百花煞”的得意劲儿有点儿不能自持。挺拔地根颈,粉红而肥硕的花瓣,柔中带刚的气质深受她喜爱。虽然每年的长像都一样,她却每年都晒,没完没了。好似那种艳丽是她自己绽放的。在她看来,每一年都有不同的生命,不同的宣言,就如小时候讲故事:“从前有个山, 山里有个庙…” ,人家打断她说不听这种耍赖的故事,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个山又不是那个山, 这个庙也不是那个庙,而且这个老和尚讲的故事是更远的…” 生命在循环的舞蹈中释放她的华美,怎么能一样呢?
今年她决定给花园上点颜色,也给这一堆清一色的百合找几个伙伴儿,挑了另一种颜色。花球买回来的时候已经发芽,在塑料袋里憋屈的各个都缩肩驼背,挖坑时只好将弯腰的那一半冲着太阳,将花球半躺着扔进去,祈求阳光来矫正它们。它们奋然向上不舍昼夜,仿佛要跳起来去追赶阳光,离土地的距离越来越远,看到它们一天天挺拔起来,她喜不自胜。每天早晨一睁眼先去请安,盼望它们出芽开花的心情就像盼着孩子长大。
就在百合含苞待放的日子,一场雷雨袭来, 那一夜的雷声震得地动山摇,那震慑力骇然心惊,她感到夜间的床似乎都被人抬了一下,次日到后院一看,后山的树倒得一片狼籍,那些娇嫩的枝芽经历了一夜在狂风暴雨里的挣扎,一副疲惫和怆然。她哪里还有剪春韭的兴致,跳上车直奔 Home depot 买了几个铁架子,让闪腰岔气的娇宝贝儿们有个依靠。 再看这些弱小的花蕾东倒西歪的德行,还没忘了摆个 post, 冲着太阳抛媚眼儿,面对疾风暴雨一副不示弱的架势,那副招摇劲儿就甭提了。令那些铁架子根本无从招架。
无奈她回屋一顿狂翻,只找出了一堆细线绳儿,将被暴雨摧折了但尚未绽放的花蕾一支一支扶起来,周围没有能够供它们依靠的栅栏,买了专门用了支持花的小木杆, 它们自己都站不稳,更不用提去扶持别人了,只能用绳子绊住花颈拉向上方的树枝。还得招呼那个高个的大男生出来帮忙, 人家索性把绳子往上一扔,绑在花上方的树杈上,忙完了之后退几步看几眼,他问了她一声:“ 怎么样?”
她说:“ 怎么看着有点像上吊绳?”
他啧了一声:“不上吊不就行吗?救命的,叫它救命绳!”
这些百合的尊严在这几根上吊绳和树的帮助下勉强维持了一周,凭借着树丛中透过的斑驳陆离的微弱光芒,渐渐地恢复了元气,从到微笑到怒放,重新展现出无限的生力。
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风浪来临时,毫无防备的我们被打得措手不及,感觉生命的航船摇摇晃晃就要沉沦,那种生无可恋一了百了的念想,常常会在一缕阳光,一滴甘露的帮助下峰回路转,就如天降玛拿,不多也不少,人们甚至弄不懂它究竟是什么,但足以用来唤回失去的勇气和对生命不由自主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