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婚宴之后的一天，玫子作为伴娘只偶尔露一下面，一直跟致远窝在度假村他的别墅里。婚礼结束后，新娘新郎乘飞机去欧洲度蜜月。他们大队人马则乘飞机回国。

致远临时买了票，早玫子半天到达了上海。

玫子特意在上海浦东机场跟几个哥哥挥手告别，告诉他们自己要去虹桥机场转内陆航班找同学玩。因为离九月份到无锡环境局报道的日子还有两个多月，她原本打算一个人去云南游玩的。李川岩一直坚持让自己的司机送玫子到虹桥机场，玫子花了半个小时，才把他们说服，送神一样与他们依依道别。

她松了口气，慢慢从入境厅踱了出来。手机作响，致远告诉他自己在5号停车道等她。玫子坐上致远的蓝色奥迪.

致远家在上海西站附近有栋三层别墅。因为他的父亲有阵子经常来上海出差，就买了这套别墅。后来致远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澳洲国大，父亲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两套房子，一套是上海的这栋，另一套在悉尼。

致远带着玫子先到超市买了各种日用品、蔬果，驾车带着玫子走进了他的家。

小区种了几十棵硕大的柳树，枝繁柳细。杨柳依依，枝叶已经伸过了院墙，垂在了客厅的窗檐。蔷薇花攀过院墙，如火如荼地争香竞艳。恰如一首唐诗里所写：夏条绿已密，朱萼缀明鲜。

致远在一旁摆动着CD 机，玫子则好奇地参观着这栋屋子。惊讶地发现，客厅的墙壁上挂满了致远从小到大的照片。

“很奇怪，是吗？”致远从她身后揽住她，伸手翻着一个个相框说，“小时候，很少跟父亲在一起。他一直觉得很愧疚。他跟，跟那个妻子生了两个女儿。我母亲原来是他公司的一个职员，日久生情。这事让他的妻子知道了，几乎要逼着我怀孕的母亲跳楼。”

“好可怜。”媛媛从桌子上拿起一张旧照片，相片里一位长相秀美、身材修长的女子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婴儿。女人穿着一身裁剪精致的旗袍，却一脸愁容，“这是你的母亲？她长得很美。”

“父亲把母亲辗转送到了泰国，才把我生了下来，所以，我是出生在泰国的。后来，父亲把我出生的消息放出去，爷爷奶奶知道了欣喜不已，毕竟他们家三代单传。他的妻子才不得不承认了母亲和我的存在。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在母亲名下买了许多地产，可母亲想要的都不是这些。父亲每买一处楼，都会在里面放置我跟母亲的照片。我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情，但，他没法给母亲一个完整的家。而母亲又放不下他，两人就这样恩恩怨怨几十年。”

“他为什么不跟那个妻子离婚呢？”玫子好奇地问。

“闹过好多次，可是他妻子就是不肯，不让步，要不全家陪葬。我爷爷奶奶身体一直不好，奶奶心脏不好，经不起折腾，父亲也不想让他们受太多刺激。就一直拖着……”

“奇怪的家庭，明明知道没有感情了，为何还非要在一起？”玫子摇摇头。

“执念吧！”他叹了口气。

 “你毕业了，想做什么？”他们走进厨房，玫子沏了一壶碧螺春，倒了一杯递给致远，问道。

“假如不继续读书了，就进父亲的总公司实习。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让母亲说服我的。以我的本意，原来想留在澳洲找一份本专业的工作。但是……唉。另外，他有两个做代理的生意，今年年初就交给我了，让我挣点生活费。对了，晚上，我得跟几个厂商开会。所以，等会儿我们先出去吃饭。”

“好。吃了饭，你先忙吧。我好几天没练瑜伽了，你这里有空房间？借我一间屋子，别来打扰我。”

这时CD 机连着小音箱，传出一首熟悉的旋律。

“WEST LIFE 的《I LAY MY LOVE ON YOU》， 我很喜欢……”致远说到一半，看到玫子把食指竖在唇前。

淡染黄昏，斜阳微弱的光芒透过高窗如流水般潺潺而入，伴着悠扬的乐曲，那段歌词似乎唱的是她的心声，她出神地聆听……

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重生

你，打开了我的心扉

告诉我你对我的全部的爱，然后再这么做

就像我把我的爱都给了你

我曾在孤独的土地上迷失

真得无法相信

直到昨天

那么遥远的距离

现在，我相信所有的都变好了

他们俩人默默依偎，许久未说话。

玫子唇边衔着笑。他则低头温柔地吻着她的唇，低声道：“明天我带你去上海附近的小镇去逛逛，我喜欢江南古朴的旧居，几进的大宅院，高高的门槛，走进去，觉得似乎回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有时我也有这种感觉！现在很多小说讲穿越，我想，不知道我会不会是穿越过来的……”

“我倒不相信穿越。我母亲信佛，常年吃斋。我相信轮回。”他定定地注视着她，他的食指在她下巴上摩挲，“第一次见到你时，觉得似曾相识。”

“第一次？不是在长廊上？”

“不是，你站在新娘旁边，手里捧着一束玫瑰，穿着粉色礼服，你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当时我特意走到你们前面，打量着你。可惜你目不斜视，根本不看我，虽然我这么帅……”

“哈哈……”玫子伸手拉住他的耳朵，“对不起，我根本没在意，也许你帅得还不够。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坐在新娘母亲的旁边吃饭。”

玫子喜欢他的眼睛，一双长睫毛，迷死人的双眼。明明是一双女人的俊目，却安在了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注视你的时候，英气逼人，迫人呼吸。

他伸手在她脸颊上拍了拍，“不管怎样，我相信，我跟你前世有缘。”

玫子泯然一笑，夕阳照在她椭圆形的脸上，脸颊红润吹弹可破。但她脸上的笑意稍纵即逝，眼神黯淡，很煞风景地问，“我算，你的第几任？”她歪头，躲过他抚在她脸上的手，嘴角戴着一丝嘲弄。

致远扭头看着面前茶几上，他们刚买回来的一箩苹果。他不喜欢吃苹果，却喜欢闻它的味道，看着它们鲜美的模样。答非所问地说，“我经常一个人待着，记得，《呼啸山庄》里有句话说——你比我更像我自己。我们相处不长，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另一个我。”

“嗯，还挺有点哲理的。《呼啸山庄》这样女性化的小说，你也看？”她托腮定定地注视着他。

“我反而不喜欢整天打打杀杀的故事，比较喜欢描写细腻的故事。”

“像你的母亲？”

“她喜欢读书，家里有她的藏书室。但，她不怎么鼓励我看这些言情小说。说一个男孩子家，别这么多愁善感。”

“我倒觉得，命运决定了个性。尤其像我这样，从小就觉得家庭不堪的人。”玫子叹了口气，胳膊肘撑在沙发扶手上，发呆。

“小丫头才多大，就命运了？”致远捉住她的手，一脸坏笑地凑过来，伸手咯吱她。

“喂，你明知道我怕痒……”玫子从沙发里跳出来，笑着躲闪追上来的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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