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原本要不可及的重点中学，没有太多的激动，却有淡淡的不安：不确信自己能否在这儿挣扎着度过竞争激烈的高中生涯。毕竟自己底气不足，应该是属于差生吧。先是自己找到分班的招贴，然后去报道。

开学不久，班主任把我单独叫出去交谈，因为我在这高中的一位亲戚对他讲过我的背景，请他多教导一下。班主任倒也满热心，善意地想帮助我，教导我应该怎么学习，怎样向他寻求帮助。我心里有些感激，却又有着强烈的抵触。我抵触的原因大约是不习惯有人关心我，也不喜欢有人了解我企图掩藏的背景与不幸。班主任的善意对我而言，就像是剥离了我的装饰，赤裸裸地展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班主任也曾帮助鼓励过一位他以前的学生。那位学生考上了大学，并应班主任的邀请给我们新生作了励志报告。班主任想像帮助鼓励那位学生一样对待我，不幸我无法一下接受突然的关怀。他可能也觉察到我的情绪，以后再也没有单独跟我交谈。

我仍旧在高中课堂上睡觉。但因为我在初中毕业暑假自学了一下数学物理，所以在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时候，成绩异常突出：理工科排名第三。那一次考试，被高中老师有意地用来为难警戒学生高中的难度。所以在普遍低分的情况下，我受到同学们的注意。不过那以后，我一般也就在全班十来名徘徊，最差的时候，掉到二十名之后。

因为我初中升学考试语文不及格，语文老师也注意我的进展，不知道是否班主任跟他交流过我的情况。一天，我在早自习的时候呼呼大睡。突然被人叫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语文老师站在我旁边。我心想，坏了，要被训斥了。不料，语文老师友好的问我的学习情况，问我平时看什么书籍。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告诉他我就看读者文摘。最后语文老师才点明，为什么我的语文成绩有明显的提高，从原来升学考试的不及格到现在的70多分，有什么诀窍。那时的我，仍单纯地告诉他，没有其他的帮助。语文老师于是悻悻离去。

高中一年级很快过去，我回到学校，吃惊地获悉一位坐在我后面的同学暑假在池塘游泳，淹死了。不禁回想起与他打闹的情景。晚自习的时候，我故意逗他，拿他的东西。他也不服气，与我在那儿拉拉扯扯。我中间停了一回，他还在拉扯我的背。不料，班主任来到窗户外面视察自习情况，发现他在拉扯我，狠狠地盯着他。同学发现班主任，才停止拉扯我。孔子与他弟子的故事，就如此一般：眼见未必属实。我也记起初中一位同学的故事。他下河游泳，不料不远处有人电鱼。他被电得腿抽筋，差点死掉。不及感叹人生，每一步，都可能有死亡的风险。

高中唯一一位我能听课记笔记是英语课，因为英语老师条理很清晰，每一点讲得透彻，并有不少例子。我能考上大学，他是功不可没。我的哥哥就因为英语成绩太差，没能考上大学。我也特为他遗憾。哥哥其实满用功好学，可惜就是高中不好，老师差一些。他也可能因为家里父母的矛盾，影响了考试的发挥。哥哥也曾想补习一年，再参加高考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哥哥终究未能如愿。

高中后个子长高，开始喜欢打篮球。有时间我就去打球。一个夏天的傍晚，太阳快下山，但球场的水泥地还是很烫。我脱掉鞋子，打了好一会篮球。回到家里，才发现脚底的皮已经快掉了。高中的年龄，充满浪漫幻想。当时，社会上流行大众文学。三毛席慕容等等很受欢迎。我曾经在一次作文中评价一首诗歌，被语文老师安排到讲台上去演讲。我也曾试图用激情去演绎语文课本的文章。一个早自习的时候，我一遍一遍地朗诵孙中山先生的文章。当我的激情被展示在文章的演绎中，周围的同学向我投来诧异的眼神。我就像一个他们不认识的人。在他们的眼光中，我索然无味，于是放弃朗诵，趴在桌子上睡觉去了。

高中二年级，有师范学校的大学生来我们学校实习。实习的大学生明显地更有活力，更有激情与想法。但是原来的老师有所防范，警告我们不要与实习的大学生恋爱。但实习老师给与我们时间去娱乐。打乒乓球，晚自习前唱歌，等等。我在那一段时间喜欢上打乒乓球。一有时间，就去跟人打乒乓球。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在学校吃完饭，就接着打乒乓球。不久，我的技术上升飞快，削球让很多同学头痛。不过，兴趣后来渐渐淡薄，技术也就下降。实习老师教我们流行歌曲，很受欢迎。他们与不少同学建立了感情。当他们实习完，离开我们的时候，不少同学难过伤心。不过，在那以后，晚自习前学歌的习惯保留了下来。交我们唱歌的文艺委员在班上甚有一些风头，大概可以说是班花吧。有好几位同学暗中喜欢着她。


高二很快过去，紧张与一些恐惧的高三来临。所有的同学都尽力地为高考准备着。那样的年龄，受不了如此漫长单调的学习。同学们就用不同的方式调节着应对压力的方式。有的同学追星，有的同学打游戏，有的同学恋爱。在我后面的两位同学就常常聊起他们共同喜欢的游戏。他们成绩都不错，也受老师青睐，是老师眼中的聪明学生。

一天傍晚，我来到学校上晚自习。快要到教室了，看见文艺委员在走廊上，背对着我。我好奇她在做啥，凑过去看，原来她在背政治。她感觉到有人走近，回头，对我嫣然一笑。我也对着她一笑，离开进教室去了。高三第二学期的时候，文艺委员坐在我前面，喜欢跟我后面的同学聊天。其实我后面的同学喜欢她。有的时候，我也爱加入他们的聊天。可随着高考越来越近，压力也越来越大。文艺委员的同桌和我的同桌无法忍受我们间频繁的聊天，离开我们到其他地方学习去了。最后，我也终于无法忍受频繁的聊天，让文艺委员跟我换桌位，这样我就不用再卷入他们的聊天了。不过，换桌位后，他们聊天也减少了。

我对高考有着淡淡恐惧，因为我从未对自己有过真正的自信。我在高中，十分喜欢数学，有空就是看数学竞赛书籍。我可能买了几十本数学书，很多没有看。我感激母亲在购书上的支持，虽然家里经济拮据。高三第一个学期，我放弃所有其他学科，专心准备全国数学竞赛。当我与几位同校学生来到市里，心里煞是激动。晚上在旅馆睡觉，不想隔壁的电视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可能放的是古今大战秦俑情。我因为激动，本就睡不着觉，在家上电视的神秘故事，我一晚上直到清晨才入睡。当时有种奇怪的穿越的感觉：当时的情景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经历过一样。第二天，来到全国竞赛的校园，也有着穿越的感觉，似曾相识。竞赛第一试倒不难，可我头脑混混沌沌，不是很清醒，花了很多时间。第二试就三道题，可是很难有思路。运气较好的我有一题似曾相识，把它解决了。竞赛完毕，回到县城。在回家的路上，碰着数学老师。老师询问我的情况，我如实告诉不好的感觉。老师有点失望，但也不多，毕竟也未对我有很大的期望。可是结果出人意料，我居然获得全国二等奖。当数学老师通知恭喜我的时候，我的心却沉入海底，有着无比的失落。我的梦想是进入全国冬令营，如此看来，是真正不可实现的梦想了。一个好朋友如此描述接到通知的我：面无表情，麻木痴呆。稍后不久，我毫无准备地参加料省数学竞赛，又有一题似曾相识。于是我又获得省二等奖。但在那之后，我仍未有真正的自信，只是认为运气好。

我不是一个很听话的学生。在高三初，班主任教导我不要花大量时间在数学上，要全面复习，平衡各个科目。我的不听话，让我获得了全国的奖励。班主任倒也无话可说了。不过，班主任对我期望不高。当我向他咨询如何填高考志愿的时候，他淡淡地告诉我把重点放在一般本科上面。我听取他的建议，填了在天津的中国民航学院，觉得应该好找工作。在填重点大学的时候，我就选择好玩有景点的地方。曾听说浙江大学数学较强，再加上学校在出名的杭州，于是报了浙江大学。专业的选择让我痛苦。我喜欢数学，但听说不好就业，就很困惑。向数学老师咨询，被建议不要报考数学专业。没有其他的建议，我想想物理中的电路还有点兴趣，于是填了电子工程专业。

高考有着很大的压力，不少平时优秀学生因为压力大，发挥不好，导致落榜。高三有一位上届的落榜女生。那位女生平时成绩非常优秀，常常超出第二名好几十分。可是最后第二次高考的时候，还是发挥不好，去了一般的重点大学。我在高考数学的前一晚上，也未曾睡好觉，因为觉得数学是我的强项，应该为我多挣点分。可惜最后数学考得很一般，120的总分，我还不到100分。

高三第二学期，我放弃数理化的复习，全力攻取政治。幸运的是，那一年政治很难，我政治考得不错，为我挣了不少分。可考数理化的时候，我很痛苦：很多公式就不清楚了。于是一边回忆一边推公式，再回过去解题。所以，我的数理化并未替我挣多少分。语文老师后来对我说，我还是靠文科挣的分。命运作弄人吧。我初中喜欢数理化，相比文科而言。但我报考高中的时候，并未报考另外一所理科强的高中，而是报考文科强的高中。如果我报考那一所高中，命运又如何？


高考完毕，大家如刑满释放，各自潇洒玩乐去了。我没有太多选择，就天天去打篮球。一天，打完篮球，天微黑，我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隔壁班上的同学。他告诉我高考成绩出来了，我好像是我们班第一名。回到家里，东西一放，我就去班主任家拿成绩，得以确认我的总分超过重点县30来分。高高兴兴回到家里，淡淡的告诉父亲分数。那时，母亲已经搬出去，在外面住着。所以，数日之后，才告诉母亲。父母亲可能又喜又忧。喜的是考上大学，忧的是学费与生活费用。年轻的我，未成熟的我，没有丝毫的对费用的担忧。我想的就是，不读大学也没啥。周围好像也没人是大学生，除了我姐姐姐夫是大专生。

八月，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家里开始安排我将来的费用与生活。母亲就让哥哥负责我每月的生活费用，她自己负责我的学费。由于去大学要坐48小时的火车，母亲让父亲送我去，我死活不肯。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到底是因为不喜欢父亲的形象，还是没有跟父亲亲近的感觉。母亲无奈，让幺爸送我去。我最终同意了。心中开始想象盼望着独立的大学生活。